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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唐絹 - 鴇兒娘子【單】 [打印本頁]

作者: 司郢    時間: 2009-3-16 08:41 PM     標題: 唐絹 - 鴇兒娘子【單】

文案:她柳憶意從不做沒賺頭的事,想揩她油,更是門兒都沒有!打從這倚香樓歸她管以來,哪個男人不是在此傾盡所有,瞧這男人長得是人模人樣,腰帶裡似乎也有不少銀兩,看來絕對是個大肥羊,只不過……這傢伙怎麼那麼難侍候?!哪有人逛妓院,既不找姑娘、又不喝酒?敢情──他看上的是她?!那可不行!她是愛錢,但可沒愛到連自己也給賣了的程度……「哪個窯姐不愛鈔」,這果真是千古不變的定律!可他仇放闖蕩江湖,看遍世間美女,卻沒見過這麼愛錢的娘兒們,他也只不過是受了一點小傷,向她借個廂房來療傷……這女人不顧江湖道義,三不五時跑來哭窮也就罷了,還敢跟他收什麼茶水費、驚嚇費,擺明想騙光他所有銀兩!很好!他倒想看看,她到底有多愛錢,首先便是給她點甜頭嘗嘗……
作者: 司郢    時間: 2009-3-16 08:43 PM

第一章
三多城——位於距離京城西南方差不多半個月的路程,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這裡水多、船多,姑娘多,所以大家就稱它為三多城了。

  水多是因為這裡緊鄰長江,每次雨季一來就會成為水鄉澤國,也因為水多,所以成為河運的中繼站,來往的商船一多,自然就會有許多行業應運而生,其中最為蓬勃發展的就是窯子,窯子一多,姑娘也自然多起來了。

  久而久之,這裡的妓院酒樓逐漸聞名全國,只要來這裡,環肥燕瘦任君挑選,因此大家都用「長江一天半,窯裡日月長」來形容這個地方,意思是說只要挨過長江水流最湍急、約莫一天半的路程到達三多城後,就可以在溫柔鄉里流連忘返了。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一幢幢華美建築的紅色大門紛紛打開,下人們忙著掛上紅色燈籠,絲竹聲陣陣傳來。

  這裡才剛要熱鬧起來……

  在這條不長的街道上,總共聚集了不下數十家的花間酒樓,為了搶生意,每個姑娘們莫不使出渾身解數,招徠過往的客人們,然而這裡有家酒樓卻是異數,它沒有太豪華的裝潢擺設,甚至連裡面的姑娘也不是最漂亮的,但是每天依然是高朋滿座,座無虛席。

  倚香樓——在它剛開張時,也曾有過一段輝煌的歲月,不僅商人巨賈會來此尋歡作樂,就連文人雅士也常出現這裡,但是好景不常,更多更新的酒樓紛紛開張,裡頭的姑娘也更年輕漂亮,很快這裡盛況不再,上門的客人也越來越少。

  但是自從換了一個鴇娘以後,它又開始有了起色……

  在她的整治下,倚香樓的姑娘雖不以年輕貌美取勝,但其善解人意,溫柔解語卻讓每個客人都可以得到最大的滿足。

  「王老闆,怎麼這麼久沒來了,真是想煞我了。」一見到門外走進的人,柳憶意便立刻迎上去,雖然他只來過一回,但柳憶意過目不忘的本領,讓她準確的叫出來人的名號。

  只見柳憶意穿著雲織低胸上衣,露出大片白皙胸脯,配上高腰紡紗曳地羅裙,更顯得蠻腰纖細,外罩一件薄紗柔緞長披褂,走起路來搖曳生姿。

  她撫撫雲鬢,確定簪著大紅牡丹的髮絲整齊完美,杏眼一挑,塗著艷紅胭脂、看起來嬌嫩豐潤的菱嘴一彎,便朝來人走去。

  「哈哈哈,好說好說。」受到熱情的款待,王老闆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攏嘴。

  「怎麼樣王老闆?今天還是和上次一樣找如花姑娘?還是想要換點口味?」在她的記憶中,上次如花把王老闆招呼得不錯,所以這次她才敢這樣問。

  柳憶意帶著王老闆往花廳去,一路上還細心詢問著。「王老闆喜歡喝百里香,這次我特別留了幾罈陳年老酒,就等王老闆您上門。」

  一聽到有自己喜歡的好酒,王老闆更是高興。「傳聞意姐兒經營手腕高超,如今一見果然不是蓋的,我才上門一次,妳就把我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了。」

  柳憶意掩嘴一笑。「跟王老闆作大生意比起來,咱這裡只是小意思,王老闆您太過獎了。」

  「如花、似玉,今天得好好服侍王老闆,讓他高高興興才行。」招待王老闆入座,她連忙向進來的姑娘吩咐。「王老闆,您先坐會兒,酒菜馬上就來了,我已經吩咐廚子做一道您最喜歡的新鮮蒸魚。」

  見如花、似玉已經熱絡的招待起王老闆,柳憶意這才退出房間,一關上房門她便收起笑容,轉頭對跟在她身邊新來的小二說:「你幫我記好,一號花廳一晚五十兩,頂級酒菜一桌一百兩,鮮蒸黃魚一條多加三十兩,陳年老酒一罈三十兩,再加上服務費五十兩,待會記得一毛都不能少。」說完,便又往另一位客人的方向去。

  在她轉身離去前,隱約可以看見小二詫異目光。

  她微微牽動嘴角,對於這樣的反應,她早就看多了。剛認識她的人,覺得她是一個手腕高超,八面玲瓏的鴇娘;稍微認識她久一點,便會覺得她是個錙銖必較、精打細算的生意人,什麼東西都要算得清清楚楚,一毛都不能少,甚至還有人說她小氣,死要錢。

  對於這樣的評論,在一開始她還會覺得生氣,但聽久了也就麻痺了。本來嘛!雖然她做的是一般人所不能茍同的工作,但是那又如何,她既不偷又不搶,靠自己的本事賺錢,而且她只不過是把錢算得更仔細一點,說實在的,這都是辛苦錢啊,怎麼可以隨便呢?

  再說這倚香樓裡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可都靠她吃穿,賺錢不容易,花錢卻很快,所以她更要把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才行。

  至於別人的眼光,只要她問心無愧,管它去呢!

  柳憶意走到前廳,像只花蝴蝶似的遊走在各桌客人之間,只見她臉上端著燦爛的笑容,輕輕揮動錦緞帕子,親切的和人招呼。

  「李大人,別來無恙啊。」她走到一個留著長鬚的男人身邊,這人是倚香樓的常客,每隔兩三天就會看見他出現,她拿起一杯酒朝他點點頭。「咱們倚香樓多虧有李大人捧場照顧,應該要敬李大人一杯,我先乾為敬了。」昂首,酒杯立刻見了底。

  「意姐兒妳太客氣了,要不是這兒人美酒香,用八人大轎請我我還不來哩!」說完,李大人也把酒喝光。

  「那是李大人不嫌棄咱們這兒簡陋。」柳憶意又斟上一杯酒。「吉祥、如意,妳們兩個可得好好招呼李大人,千萬別讓人家失望啊!」

  「意姐兒放心吧!我們知道該怎麼做。」吉祥應了聲。

  此時身後傳來一聲叫喚。「瞧……這不是大名鼎鼎、咱們倚香樓第一美人意姐兒嗎?」

  柳憶意轉過身去,看見出聲的是陳金生,三多城首富陳員外的獨生子,平時游手好閒,整天流連花街柳巷,甚至還會欺負良家婦女,要不是陳員外財大勢大,出了事可以花大筆銀子擺平,不然,他現在早就不知道在牢裡待多久了。

  不過來者是客,雖然他的舉止實在討人厭,但是他的銀子卻讓人喜歡,每次他一來總會讓她進帳不少,看在這點,就算她再討厭他,也萬萬不會和白花花的銀子過不去。

  按捺下心裡厭惡的念頭,柳憶意還是露出笑臉迎上前去。「陳公子,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幾天不見,想妳想得緊啊!」陳金生湊過去,故意在她耳邊用曖昧的語氣說著,還伸手握住她的手,用拇指輕畫她的手背。

  柳憶意強壓下想打他一耳光的念頭,巧妙的抽回自己的手,往後退一小步拉開距離。「陳公子真愛說笑,我只不過是個姿色平凡、又無趣的女人,實在不值得陳公子如此抬愛!」

  「可這個平凡又無趣的女人,可是叫我天天記在心頭,刻刻想著、念著啊!」陳金生又厚顏的往前一步,甚至做勢就要親她。

  哼!這個不要臉的登徒子,這麼好色,小心有一天老天給你報應!

  陳金生第一次到倚香樓,便看上柳憶意,想要她陪寢,但所有的客人都知道,倚香樓的鴇嬤嬤從來不陪任何一個客人過夜,曾經有人一擲千金,但還是不得其門而入,久而久之也沒有人想再試,所謂強摘的瓜不甜,倚香樓裡還有其它更溫柔的姑娘。

  所以當陳金生表示他對柳憶意的興趣時,她就已經委婉拒絕過他,但不知道是他裝傻還是真聽不懂,他總是不肯放棄這個念頭,甚至見了她就想吃吃豆腐。

  不知道在心裡暗咒了幾聲,柳憶意將手抵在陳金生胸前,看來像是投懷送抱,但實際上是為了阻止他繼續接近。

  「陳公子是想念我們樓裡的姑娘吧!這次我再幫您介紹兩個既溫柔又美麗的姑娘,包您滿意。」說完,她立刻一扭腰,閃到陳金生身後,舉起手來喚人。

  「等一下。」陳金生捉住她舉起的手,用淫穢的目光盯著她。「妳知道我只要妳就夠了,別的女人我都看不上眼。」

  向來他想要的女人從沒有弄不上手的,傳言這意姐兒從不侍寢,他倒是想摘下這朵帶刺的玫瑰,好證明他高人一等。

  「呵呵……」柳憶意乾笑兩聲藉以掩飾內心的不悅。「陳公子這麼說,人家可是會當真的,可是誰都知道,陳公子家大業大不說,還才高八斗、一表人材,我只是個卑賤的妓院鴇娘,怎麼說都配不上公子啊!還是不要讓我這污穢的女人,髒了公子的名聲才好。」

  「放心吧,只要妳願意跟我,我絕對會讓妳過得舒舒服服,每天吃香喝辣,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說著,他又恬不知恥的向柳憶意靠近一步。

  「小女子何其有幸,承蒙公子抬愛,實在太讓我受寵若驚了,可是你也知道像咱們這種人哪有這種福分,天生注定就是勞碌命,閒不下來的,陳公子的盛情實在是承受不起啊!」柳憶意一邊說著場面話,一邊思索著要怎麼脫身。

  上天像是聽到她心裡的渴望,幫她解了這場圍,就在她想不出有什麼好方法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這位大爺,您今天是第一次來吧,要不要小的介紹個漂亮的姑娘給你?」一見有客上門,訓練有素的跑堂七八立刻上前迎接。

  「給我準備一間清靜的房間。」來人看起來風塵僕僕,衣服有些襤褸不說,臉上還有著鬍渣,手上提著一個灰藍色的包袱和一柄長劍。

  「大爺不先吃喝點什麼?咱們這裡的招牌菜可多了,有富貴吉祥、龍鳳呈祥、有鳳來儀……吃過的人都說贊。」

  「不用。」鬍渣男打斷跑堂的介紹。

  「還是要找個姑娘,咱這裡的姑娘呀,那可不是我自誇,每一個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兒,外表溫柔,可到了床上啊……嘿嘿嘿,那可是騷到骨子裡了。」意姐兒交代過,絕對要想盡辦法讓每一個進門的客人多花點錢,或是多吃點東西,要不就是多叫些姑娘,這樣他們才有賺頭。

  而且意姐兒還公佈一項辦法,只要客人因為他們的介紹而多花錢,她就會給他們一些額外的銀子當獎勵。

  所以倚香樓裡的幾個跑堂,莫不使出渾身解數招待客人。

  「不需要。」

  「還是大爺想試試我們倚香樓最新推出的芬芳浴池,不但可以消除疲勞,還可以強身健骨。」七八還是不死心。

  「不要。」鬍渣男還是不為所動。

  「那……」七八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能介紹的他都介紹了,再說他從來沒看過哪個人來逛妓院,既不喝酒也不找姑娘的,但他不能就此放棄,意姐兒曾說過,想要賺錢臉皮就要厚,只要說得多說得久了,自然可以找到客人喜歡的東西,讓他心甘情願掏出銀子來。

  對了!意姐兒還說過有種人生性就比較彆扭,從來不會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老要別人拐著彎猜測,要不就是從沒來過這種地方,有些話不知怎麼啟齒。

  意姐兒還說,這種人雖然表面上不好服侍,但只要猜對他的心意,把他侍奉的舒舒服服,在銀子方面他是絕對不會小氣的。

  這位客官也一定是這種人。

  「我懂了。」七八湊過去,用恍然大悟的表情在他耳邊神秘的說:「不知道爺喜歡哪種樣子的姑娘,您不用說出來,稍微暗示一下小的就知道了,保證待會幫您送過去的姑娘,絕對是您喜歡的樣。」

  鬍渣男沒有說話,但從他不斷上上下下起伏的胸膛,看得出他正大力喘息著。

  他一定是想到等一下的銷魂,所以就快忍不住了。七八看著他的表情,心裡得意的想,他就說嘛,怎麼可能有男人逛窯子不叫姑娘的。

  「您放心,我一定給您辦得妥當。」七八信心滿滿的說。

  「我、只、要、一、個、房、間。」他一字一字斬釘截鐵的說,語氣裡有著明顯的不耐煩。

  「這……」見他似乎有發火的跡象,七八連忙向柳憶意使了個眼色,告訴她遇到棘手的人物了。

  打從男人一走進來,柳憶意就注意到他了,除了身材高大,且服裝打扮和其它人大不相同外,他渾身散發出的懾人氣勢,更是教人無法忽視。

  她施施走到他身邊,露出如花笑靨。「這位大爺好面生,怎麼稱呼啊?」

  暗暗打量他,自己在同齡的姑娘家當中已經算是高的了,沒想到站在他身邊,頂多只能構到他的肩頭而已,他的兩道濃眉因為方才跑堂的瞎纏而緊蹙著,闃黑的眼也透出不耐煩的神情,厚薄適中的唇緊抿著,表達出他隱約的怒氣。

  他的手很大,指縫間還有些黑污,看得出經過一段不算太舒適的旅途,手上那柄劍看起來鋒利又重,應該是個練家子吧,可江湖中人她見多了,眼前這人卻不見一般懂得一招半式那種三腳貓的跋扈張揚,反而沉潛內斂許多,通常這種人才需要特別注意,一襲隨處可見補丁的黑布衫下,可以感覺出他賁張糾結的肌肉,這是需要長年鍛煉才會出現的……

  一個帶著劍、身懷不知深淺的武功,還四處奔波的江湖中人……這種人沒事不會到這種地方來的。

  「我姓仇。」

  「原來是仇爺,不知道今天仇爺需要什麼,只要仇爺說得出,咱們一定想辦法辦到,絕不讓仇爺您失望。」在弄不清來人底細之前,還是禮貌一點比較好。

  「我說了,我只要一個房間。」他知道來這種地方會有點麻煩,但若不是這裡的客棧都已經沒有房間,他又急需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休息,他也不會到這裡來自找麻煩。

  但是這麻煩似乎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他都已經說了好幾遍什麼都不需要,只要一個清靜的房間,但這裡的人似乎聽不懂他說的話,還一問再問,像是他並沒有說出真正的來意。

  顧不得自己的語氣好不好了,連趕幾天的路都沒合眼,身體的疲憊讓他的耐性幾乎消失殆盡,要不是看她是個女人,他早就想把她掐死了。

  「仇爺,來這裡的人目的都只有一個,不是酒就是色,所以仇爺也不必不好意思了,還是仇爺有什麼難言之隱,沒關係,我們有千金難求的獨家秘方,包準讓您金槍不倒,越戰越勇。」明知道他可能是個不好惹的角色,但要她就這麼放過這筆生意,她說什麼也辦不到。

  一個房間一晚頂多十兩,但再加個陪寢的姑娘,她就可以收到五十兩以上,更甭提其它的花費了,所以如果他只單要個房間,她怎麼說都劃不來。

  「妳……」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面孔漸漸扭曲,雙手的關節因為緊握而格格作響。「我再說最後一次,我只要一個清靜的房間,如果沒有的話,我去找別家。」

  仇放真的火大了,他從來沒看過這麼不怕死的人,而且還是個女人,膽子小一點的人只要看他皺起眉頭,便自動閃得遠遠的,只有她,敢一再挑釁他的怒氣。

  「我知道了,不知道仇爺想要的是哪一種房間?」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的怒氣都已經那麼明顯了,要是她再裝傻下去,說不定他一氣之下一個不小心就把她給掐死,看他那高壯的樣子,只要動動手指頭,就能讓她死無全屍,所以她還是識相點好。

  「不過就是一個房間,還有那麼多把戲?」

  「這當然了,咱們倚香樓標榜服務至上,宗旨是要讓每個上門的客人賓至如歸才行,所以我們準備了各種不同的房間任君挑選,有反璞歸真房、金碧輝煌房、琉璃仙境房、欲死欲仙房等等,當然每種房間的價錢都不一樣。」

  「就反璞歸真房吧!」他隨便說一個,反正只要能睡就可以了,他已經沒有心思再去想其它的事。

  「仇爺您真是好眼光,一挑就挑中咱們倚香樓裡最好的房間,反璞歸真房一夜是五十兩,小本生意,恕不賒帳。」

  「什麼?!五十兩?」仇放眼睛大睜,不過就是一個房間,竟然要那麼多銀兩,難不成是用金子打造的。

  「是啊!您可別看這反璞歸真房平凡無奇,這枕頭裡放得可是最好的茶葉,一斤就要五百兩,還有蓋的棉被可是由金絲蠶吐出的絲織成的,這金絲蠶平常便已不多見,吐出的絲更是稀少,所以造價昂貴,另外房裡的蠟燭裡含有百花提煉出的花精……」

  「好了好了,夠了。」他迅速掏出銀兩,好堵住柳憶意的嘴。

  接到白花花的銀子,柳憶意眼睛一亮,立刻招手。「七八,帶仇爺到天字一號反璞歸真房,好生伺候著。」

  「我知道了,仇爺,這邊請。」他領著仇放,往柳憶意口中的「反璞歸真房」走去。

  等到他們看不見人影,旁邊另一個跑堂添財才問:「意姐兒,咱們這裡什麼時候有『反璞歸真房』了?」

  「我說有就有,問那麼多做啥?」柳憶意一邊數著銀兩,一邊笑開了嘴,順便機會教育。

  「可一晚收五十兩,不嫌太貴?」

  「所以我說你笨你還真笨,難道你沒有聽過殺頭生意有人做,賠本生意沒人做這句話?做生意這檔子事沒有賺就是賠,能賺當然就要狠狠的撈。」

  他不要姑娘陪寢,那房間錢就多收他個三成也不為過,這已經對他很優待了,怎麼算都還是她虧呢!

  「張員外,您來啦!」將銀子收好,柳憶意轉身又換上一副熱切的表情,招待她下一位金主去了……
作者: 司郢    時間: 2009-3-16 08:44 PM

本帖最後由 司郢 於 2009-3-16 09:12 PM 編輯

第二章
一直忙到將近四更,倚香樓才結束一天的工作,柳憶意也終於能上床休息,但還不到晌午,她就已經醒過來了。

  稍事梳洗後,她便走出自己的房間,在晚上開始營業前,她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像是每天食材的進貨、核算昨天的帳目、巡視環境整潔與否、盯看姑娘們練習新的歌舞、甚至還要替姑娘挑選新的衣裳和首飾等等。

  「意姐兒早啊!」雖然已經不早了,但是樓裡的下人還是這樣招呼。

  「早。」她應了聲,繼續往帳房走去。這個時候府裡除了少部分人外,大部分的人都還在夢鄉中,偌大的倚香樓裡感覺起來還真有點冷清。

  她輕輕打了個呵欠,轉轉有些僵硬的脖子,奇怪,好像有什 事該做而她卻想不起來……

  對了!

  她叫住走過去的七八。「昨天那個姓仇的男人走了沒?」

  「意姐兒,還沒呢!」

  「什麼?!」本來還有點睡意的,聽到這句話,她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昨晚他沒叫酒菜、沒找姑娘,光只要了一個房間就已經讓她少了許多進帳,沒想到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竟然還沒有離開,白佔著一個房間,雖然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什麼準備追出去的仇放,卻被柳憶意拉住衣袖。「您還沒付錢呢!」

  沒有多問多少錢,仇放掏出懷裡的銀子往桌上一扔就要追出去,可準備施展輕功的身子卻被一股力量拉住。「快放開我。」

  「看來隔壁那桌客人是您的朋友,您就連他們的帳一起算了吧!而且他們打破了碗筷,薄瓷丹青金邊碗一個五兩,六個是三十兩,牡丹玉盤一個二十五兩,五個是一百二十五兩,還有他們的酒菜……」柳憶意一筆一筆念著。「總共是三百六十七兩。若是沒有現銀,銀票我們也是收的。」

  「我沒空在這裡陪妳磨菇,快放手。」

  脫逃的三人人稱「江東三虎」,平時打家劫舍、燒殺擄掠無惡不做,不過行蹤飄忽不定再加上武功高強,官府圍捕他們好幾次都無功而返,所以出了高額懸賞金給逮到他們的人,為了這筆賞金,他已經跟著他們一段時間了。

  如果她是個漢子,他早就用內力將她震出三尺外,但她雖然嘴巴厲害,卻還是個嬌滴滴的姑娘,讓他動不了手。

  「行,只要仇爺把帳算清,我立刻放手。」

  沒有時間在這裡耗下去,仇放將身上所有的銀子全部掏出丟在桌上,趁柳憶意伸手去拿時,立刻往江東三虎離去的方向追去。

  江東三虎會讓官府如此頭痛,願意祭出高額懸賞金,可見得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就在這頃刻間,他們已經跑得老遠,連人影都看不到。

  他追了數十里,還是不見他們的蹤影,看來他們早已跑遠。

  見好不容易到手的鴨子飛了,仇放的臉立刻沉下來,他這半個月來所在的心血等於白費,而且他們現在有了警覺,要再抓他們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要不是那個鴇娘,他現在應該可以帶著他們三人去領賞了。

  既然她什麼都要算得清清楚楚,那這筆帳可別怪他算到她的頭上去!
 客人,但是說不定有個萬一呢!如果有客人來要房間,他又還不走,她不就又要損失一筆收入了

  不行,她怎么算都賠本,得想個辦法才行。

  「七八你去看著,如果他醒了的話,馬上通知我。」

  「我知道了。」

  交代完後,柳憶意便走到帳房裡,開始她一天的工作。

  不知隔了多久,門外傳來敲門聲。

  「意姐兒,他醒了。」是七八的聲音。

  「我知道了。」她放下手中的毛筆站起身來。

  「意姐兒,這邊。」七八做了個手勢,告訴她方向。

  「行了,你去忙吧。」自己一個人往七八說的方向去。

  柳憶意一面用手檢查自己的髮絲是否服貼整齊,一面思索著見到他後,她該怎么開口。

  就在出神之際,像是撞到一堵牆似的,讓她整個人倒退三步。「唉喲——是誰那么不長眼啊!」

  柳憶意摸摸被撞痛的額頭定睛一看,才發現她撞上的人,也就是她要找的人。

  「原來是仇爺。」就算心裡對他有諸多埋怨,但平常的習慣使然,一見到客人她便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昨晚睡得還好嗎?」

  「嗯。」這是他近一個月來,睡得最舒服的一天了。

  「仇爺肚子餓了嗎?要不要我差人替您準備飯菜?」最好多吃一點,這樣她才能多賺一點。

  「不用了。」養足了精神,他也該離開了。

  「仇爺,請留步。」柳憶意叫住欲從她身邊離去的仇放。

  「還有什麼事?」他挑起一眉,靜待柳憶意說出用意。雖然昨天身心疲憊,但是他還沒累到忘記眼前這個女人有多煩人。

  「仇爺對我們倚香樓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沒有。」

  「還是我們倚香樓裡哪個人得罪仇爺了?」

  「沒有。」

  「那就是我這個鴇娘看起來很討人厭囉?」她努力在眼眶裡擠出一些淚花。

  「沒有。」他的耐性已經漸漸降到谷底了。

  「既然沒有,為什麼仇爺見到我就急著想離開?難道……難道,我就長得這 不入仇爺的眼?」她拿起錦帕按按自己的眼睛。

  「沒有。」他最怕女人哭了,從小到大他始終弄不清楚,為什麼女人身體裡有那么多水,隨時想哭就會從眼睛裡掉下一大串淚珠來。

  「您不必再說了,我知道您心裡真正的意思,您一定希望我趕快消失在您眼前對不對?」柳憶意低下頭,不住拿帕子按在眼前,肩膀一抽一抽的。「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要惹仇爺您生氣,但是這張臉是父母給的,我想改也改不了啊!」

  「我沒有討厭妳,妳不要想太多了。」他的眉頭已經快糾結成一座山了。

  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卻又想到她只是個嬌弱的女人,除了男女之防外,又不知該如何拿捏力道,最後還是縮回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待在原地瞅著她。

  想他這個令黑道聞風喪膽,白道又愛又恨、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也有手足無措的一天,這要是傳了出去,他在江湖上的威名就毀於一旦了。

  「您不用再安慰我了,我雖然只是個卑賤的鴒娘,但是這一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柳憶意肩膀抽動得更厲害了,在用力按著眼睛的同時,還偷偷抬眼瞥了仇放一眼,見他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讓她心裡更覺得好笑,沒想到他外表看起來那 凶狠,原來只是只紙老虎而已。

  「妳……妳不要哭了,妳要怎么樣才相信我說的話?」仇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尷尬的站在原地。

  「如果仇爺不討厭我,那就留下來吃個飯吧,我親自下廚做幾樣小菜,再陪仇爺喝幾杯,您說這樣可好?」聽到最想聽的一句話,她立刻抬起頭來,眨著故作無辜的大眼看著他。

  「好、好吧!」只要別讓她繼續哭下去,叫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那我先叫人帶仇爺到偏廳坐一下,我馬上就去張羅酒菜,一會兒就來。」她立刻收起眼淚,露出笑容,往廚房的方向去。

  看著柳憶意遠去的背影,仇放心裡突然浮現不祥的預感,似乎自己上了賊船,明明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氣,卻硬生生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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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證明,仇放的預感是對的,在他進入倚香樓之前,他身上還有不少前不久抓到江洋大盜時所得來的賞金,但當他走出倚香樓時,原本可以讓他逍逍遙遙過上大半年的錢,竟然少到讓他連過完這個月都有問題。

  「什麼,我還要付五百兩引我的房錢昨天不是已經結清了嗎?」吃飽喝足正準備離去時,仇放被叫住。

  「仇爺,那是昨天的房錢,這五百兩是飯錢,不一樣的。」柳憶意還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樣,一點也沒有把他的詫異和質疑看在眼裡。

  「是妳要我留下來陪妳吃飯的。」要不是她使出那種手段,他也不會留下來吃這頓飯。

  「話是這么說沒有錯,但是你也知道,我做的是小本生意,再說這裡裡外外都要用錢,如果每個客人都要我請客的話,你說我這倚香樓還經營得下去嗎?」

  「好、好吧!」吃了人家的東西,本來就應該付錢,這點良心他還有的。「但是這個價錢也太誇張了吧?」只不過是幾道菜加上幾罈酒,需要花到那么多錢嗎?就連在京城最有名的謫仙居擺上百人酒席,也用不了那么多錢。

  「香酥乳鴿五十兩、清蒸黃魚六十兩、鮮燴時蔬四十兩、白玉豆腐湯五十兩、脆香龍珠八十兩、百里香一壇十兩、共兩壇……」

  「這樣不過三百兩,剩下的兩百兩是什麼?」

  「是啊,酒菜是三百兩,但是我意姐兒親自下場陪仇爺,這陪酒錢自然不能太寒傖,就隨便算個兩百兩了。」

  「妳不過幫我倒了幾杯酒,就要兩百兩?」他到底是上了怎樣的賊船黑店啊?

  「仇爺有所不知,我雖然是個鴇娘,但平時是絕不下海陪客的,要不是今天遇到仇爺您,別人出再多的錢要我坐下來陪他單獨喝幾杯,我也是不做的。」她一臉理直氣壯。

  一時之間仇放無話可說,原本吃飯付錢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吃霸王餐不是他的個性,上妓院酒樓找姑娘陪酒付鏝,也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且這種錢更不能欠。

  只是在完全沒有預警下要他付那么多錢,就算他再怎么視富貴如浮雲,心裡也難以接受。

  見仇放沒有說話,柳憶意又幽幽開口:「仇爺怎么了?手頭不方便嗎?從我們這兒出去往東走幾步就有間當鋪,那兒的朝奉還挺公道的,仇爺可以考慮看看。」

  「不用了。」見她的態度從剛剛的奉承,到現在有些鄙夷的樣子,仇放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拿出懷裡的銀票往桌上一丟。「這些夠了吧!」就當花錢買一個教訓,教訓他越是溫柔漂亮的女人就越要小心,不要隨隨便便就被人家的眼淚騙了。

  一見到銀票,柳憶意的眼睛射出光芒,連忙從桌上拿起來仔細數了一下。「夠了夠了,仇爺還需要什麼嗎?」

  「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吧?」見她前後判若兩人的樣子,仇放也不禁咋舌,她未免也變得太快了吧?

  「當然當然,仇爺慢走,下次記得再來啊!」目的已經達到,大概他身上也搾不出更多的東西了,不如就見好就收,也省得浪費她的時間。

  直到踏出倚香樓後,仇放才鬆了一口氣,只要還在那女人的勢力範圍內,不知道她還會編出什麼名堂來向他要銀子。

  但他又馬上後悔了,方才為了逞一時之氣,把身上的銀票都拿出去,那些銀票算一算也有六七百兩,這下好了,他身上只剩下一些碎銀子,在他抓到下一個懸賞犯人前,他都得勒緊褲帶過日子了。

  唉……

**********************************

  「意姐兒,意姐兒……」

  連聲的叫喚終於把柳憶意從神遊當中叫回來。「什麼事?」

  「陳公子又鬧事了。」

  「我知道了。」

  看著柳憶意的背影,七八搔搔頭,這一陣子當家的真的有些奇怪,平常發發呆也就算了,沒想到開門做生意時,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就連剛剛跟她說有人鬧事,她也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要是平常的她,一聽到這樣的事情,早就裙於一提趕過去了,因為人受傷事小,砸壞東西可是要再花錢買的。

  管他的,反正她心裡想什麼,他從來沒弄懂過,還是趕快跟上去才是。

  一進到廳裡,便看到柳憶意什麼也不做,只是涼涼坐在一旁,看著陳金生大肆咆哮。

  「老子在這裡等那么久了,蝴蝶姑娘怎么還不過來,隨便叫幾個庸脂俗粉就想打發我嗎?意姐兒,妳這個鴇娘是怎么當的?難道這就是妳的待客之道。」

  這陣子他迷上倚香樓的當家花魁蝴蝶,幾乎每天都會上門來想見她,但是既然被稱為花魁,就不是隨便可以見到的,客人除了得出得起錢外,還必須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再加上蝴蝶心情好才行,若是她今天不想見客,那花再多的錢也是沒有用的。

  「陳公子,蝴蝶姑娘今天身體欠安,所以不見客,剛剛就已經跟您說過了,如花、似玉也不錯,就讓她們陪陪您。」像是無視於陳金生的怒氣,柳憶意不慍不火的說。

  「哼!這種貨色怎么配得上我高貴的地位!妳還是趕快叫蝴蝶出來陪老子喝杯酒,否則就是不給我面子。」

  「陳公子,若是蝴蝶可以見客的話,我絕對會讓她來陪您,但是她這幾天染了風寒,實在起不了身,再說如花、似玉也很好,陪陳公子您綽綽有餘了。」

  「妳說這話什麼意思,妳說我只值這種貨色?」聽到柳憶意略帶諷刺的話,讓陳金生更是怒不可遏,大手一揮,把桌上的東西都掃到地下。「妳馬上給我叫蝴蝶出來,要不然我就把這裡給砸了。」

  一旁的如花、似玉早被這陣仗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七八也趕緊去叫其它人過來,省得等一下發生什麼事。

  但柳憶意還是一臉平靜,連一絲絲懼意都沒有露出。

  「陳公子,我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如果您一定要見蝴蝶的話,就請您改天再來。」

  「妳不叫她出來是不是……好,給我砸。」陳金生使了個眼色,他的手下便撩起袖子,只等陳金生一聲令下就可以開始動作。

  「如花、似玉,咱們走。」她終於有了動作,接著從椅子上站起身。「既然陳公子想練練身體,動動手腳,就讓他好好活絡活絡一下筋骨好了。七八,你在門外候著,陳公子砸了什麼東西給我好好記下來,這樣我才好幫陳公子結帳,記得,那個花瓶是漢朝古董,一個價值三千二百七十三兩,還有那張椅子,是千年檜木精製而成,一張要五百六十七兩,不過陳公子是常客,零頭就不用算了。」

  「我懂了,意姐兒放心。」

  聽到柳憶意的話,陳金生原本高舉著椅子就要砸下的手停在半空。

  一張椅子要五百兩,那這裡有五張椅子下就要兩千五百兩;一個花瓶要三千多兩,兩個不就要六七千兩了。

  饒是他有金山銀山,此刻也不敢把手上的椅子往下砸,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哈哈,意姐兒妳真愛說笑,既然蝴蝶姑娘今天身體微恙,那我改天再來找她奸了,記得幫我轉告蝴蝶姑娘,要她好好保重身體啊!」

  家裡老頭最近念他念得厲害,雖然這些錢他還看不在眼裡,不過要是給老頭知道了,肯定會把他的耳朵念到長繭。

  算了,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只要他有錢,還怕見不到嗎?

  好不容易送走這群凶神惡煞,七八崇拜的看著柳憶意。「意姐兒,您真是太厲害了,隨隨便便幾句話就把他們打發走。」

  「嗯。」她臉上沒有表情,輕輕應一聲後便走出花廳。

  又被拋在身後的七八下禁搔搔腦袋,當家的最近真的怪怪的,要是以前聽到這種話,她早就得意的告訴他自己有多厲害,才不會像今天什麼表情都沒有。

  柳憶意送走陳金生後回到大廳,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雙腿不由自主的朝那人走過去。

  她在他面前坐下來,露出她的招牌笑容。「仇爺,今天的酒菜還滿意吧?」

  他和上次出現時有些不一樣,留起落腮鬍,臉上還多了一道疤,甚至還戴了個獨眼龍眼罩。

  「妳認錯人了。」他瞧都不瞧柳憶意,只是自顧自的喝酒。

  「仇爺還是一樣愛說笑,只要來過倚香樓的客人,都知道我意姐兒的眼睛是最厲害的,只要被我見過一眼就不會忘記,更不可能認錯,仇爺只不過換了個樣子,我還不至於認下出。」

  認人可是她讓倚香樓生意蒸蒸日上的訣竅之一,她對自己這項才能可有十成的把握。

  「妳這次認錯人了,我不是妳說的那個什麼仇爺。」奇怪,自己明明已經易過容,她怎么還能輕易認出她來。

  而且都已經跟她說認錯人了,她幹嘛不趕快告個罪離去,還在這裡瞎纏個什 勁兒。

  「仇爺是怕我認出您來,又要請您吃飯,才故意換個樣子嗎?其實不用這么麻煩,只要您開個口,我保證不煩您。」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喜歡看他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半個月前他離去的樣子,她還歷歷在目呢!

  「這次不用妳陪我吃飯,妳還是快走吧!」坐在隔壁桌的目標,已經開始往這個方向望過來,他可沒那個精神再和她抬槓下去。

  「您承認了,您就是仇爺,我就說我不會認錯人的。」她不過拐個彎,果然就讓他露出馬腳了。

  「妳……」發現自己又掉進她話裡的陷阱,仇放不禁語塞,但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他無暇顧及柳憶意。

  隔壁桌的幾個客人一聽到「仇」這個姓,原本摟著姑娘飲酒狂歡的動作立刻停下來,相視對看一眼。

  「仇爺?」其中一個留著山羊鬍的男人說。

  「仇放?」另一個夥伴立刻警覺的想到。

  「那個專抓犯人領賞金的仇放? 準備追出去的仇放,卻被柳憶意拉住衣袖。「您還沒付錢呢!」

  沒有多問多少錢,仇放掏出懷裡的銀子往桌上一扔就要追出去,可準備施展輕功的身子卻被一股力量拉住。「快放開我。」

  「看來隔壁那桌客人是您的朋友,您就連他們的帳一起算了吧!而且他們打破了碗筷,薄瓷丹青金邊碗一個五兩,六個是三十兩,牡丹玉盤一個二十五兩,五個是一百二十五兩,還有他們的酒菜……」柳憶意一筆一筆念著。「總共是三百六十七兩。若是沒有現銀,銀票我們也是收的。」

  「我沒空在這裡陪妳磨菇,快放手。」

  脫逃的三人人稱「江東三虎」,平時打家劫舍、燒殺擄掠無惡不做,不過行蹤飄忽不定再加上武功高強,官府圍捕他們好幾次都無功而返,所以出了高額懸賞金給逮到他們的人,為了這筆賞金,他已經跟著他們一段時間了。

  如果她是個漢子,他早就用內力將她震出三尺外,但她雖然嘴巴厲害,卻還是個嬌滴滴的姑娘,讓他動不了手。

  「行,只要仇爺把帳算清,我立刻放手。」

  沒有時間在這裡耗下去,仇放將身上所有的銀子全部掏出丟在桌上,趁柳憶意伸手去拿時,立刻往江東三虎離去的方向追去。

  江東三虎會讓官府如此頭痛,願意祭出高額懸賞金,可見得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就在這頃刻間,他們已經跑得老遠,連人影都看不到。

  他追了數十里,還是不見他們的蹤影,看來他們早已跑遠。

  見好不容易到手的鴨子飛了,仇放的臉立刻沉下來,他這半個月來所在的心血等於白費,而且他們現在有了警覺,要再抓他們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要不是那個鴇娘,他現在應該可以帶著他們三人去領賞了。

  既然她什麼都要算得清清楚楚,那這筆帳可別怪他算到她的頭上去!


  「被盯上了,快閃。」此話一出,顧不得懷裡溫香暖玉的姑娘,立刻把桌子一翻,把其它的客人嚇了一跳,趁一陣混亂之際,拿起各自的武器準備奪門而出。

  「糟糕,被識破了。」見目標有了動作,仇放也趕緊站起身準備追出去。

  「等等。」

 準備追出去的仇放,卻被柳憶意拉住衣袖。「您還沒付錢呢!」

  沒有多問多少錢,仇放掏出懷裡的銀子往桌上一扔就要追出去,可準備施展輕功的身子卻被一股力量拉住。「快放開我。」

  「看來隔壁那桌客人是您的朋友,您就連他們的帳一起算了吧!而且他們打破了碗筷,薄瓷丹青金邊碗一個五兩,六個是三十兩,牡丹玉盤一個二十五兩,五個是一百二十五兩,還有他們的酒菜……」柳憶意一筆一筆念著。「總共是三百六十七兩。若是沒有現銀,銀票我們也是收的。」

  「我沒空在這裡陪妳磨菇,快放手。」

  脫逃的三人人稱「江東三虎」,平時打家劫舍、燒殺擄掠無惡不做,不過行蹤飄忽不定再加上武功高強,官府圍捕他們好幾次都無功而返,所以出了高額懸賞金給逮到他們的人,為了這筆賞金,他已經跟著他們一段時間了。

  如果她是個漢子,他早就用內力將她震出三尺外,但她雖然嘴巴厲害,卻還是個嬌滴滴的姑娘,讓他動不了手。

  「行,只要仇爺把帳算清,我立刻放手。」

  沒有時間在這裡耗下去,仇放將身上所有的銀子全部掏出丟在桌上,趁柳憶意伸手去拿時,立刻往江東三虎離去的方向追去。

  江東三虎會讓官府如此頭痛,願意祭出高額懸賞金,可見得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就在這頃刻間,他們已經跑得老遠,連人影都看不到。

  他追了數十里,還是不見他們的蹤影,看來他們早已跑遠。

  見好不容易到手的鴨子飛了,仇放的臉立刻沉下來,他這半個月來所在的心血等於白費,而且他們現在有了警覺,要再抓他們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要不是那個鴇娘,他現在應該可以帶著他們三人去領賞了。

  既然她什麼都要算得清清楚楚,那這筆帳可別怪他算到她的頭上去!
作者: 司郢    時間: 2009-3-16 08:45 PM

本帖最後由 司郢 於 2009-3-16 09:26 PM 編輯

第三章                                                                                                                                                       可沒想到還真應了一句話:世事難料。仇放下定決心,違反自己凡事不求人的原則,打算到好友君遠舟在三多城的商行分支借些銀子,讓他可以再上倚香樓討回公道時,卻從分支總管那兒拿到一封緊急密函。

  密函中要他幫忙揪出密謀造反的幕後元兇,而且事態緊急,還牽扯到不少人的生死,事關重大,所以事情越早辦成越好。

  衝著好友的請托,這些個人小恩怨也只好暫且放下,先辦正事要緊,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十天半個月裡,那個鴇娘總不會帶著整個倚香樓消失不見。

  但當他第三度來到倚香樓時,卻是以一種自己也沒有想到的姿態出現。

  為了揪出意圖謀反的主謀,他冒險潛進吐蕃國中調查,雖然最後找出主謀者,也讓他伏了法,但在離開時卻遭到追殺,吐蕃國派出十大高手追殺他,還重金雇了中原最有名的殺手組織-追命門,務必要取下他的性命。

  雖然他本身的武功不低,單打獨鬥的話整個武林都難遇敵手,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在多次大大小小的打鬥中,難免帶了一些傷,而且就在前幾天,追命門的四大護法魑魅魍魎傾巢而出,除為了高額的賞金外,也為了一出上次在京城附近被仇放壞事,也害得他們折損幾名手下的舊怨,四人不顧江湖道義一起圍攻他。

  既然能當到追命門中除門主之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四大護法當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平常他們也不輕易出手,除非是碰到棘手的目標,但一次派出一個也就夠了,從來沒有像這次追殺仇放這樣,四人全部一起出動。

  就在仇放經過三多城,準備趕回京城的途中,在城郊被他們堵到,當今武林五大高手動起手來,霎時日月無光、飛沙走石,四大護法為了完成任務,使出十成十的功力,仇放也自然以全力力拼。

  但之前大大小小的打鬥,已經讓他帶了點傷,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實力,為了要躲過魍護法的絕招--森羅絕刀時,他後背不小心露出空門,眼見魅護法的一招血手赤砂掌他是躲不過了,只好運起氣硬是接下這一掌。

  雖然已經運起護體神功,但這一掌仍打得仇放氣血翻騰,五臟六腑似乎都移了位,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

  四大護法見了血,眼睛射出光芒,又是邪惡又是興奮的說:「他已經是強弩之未了,咱們上,今天定要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仇放借力使力,躍出約三丈的距離,他暗暗行氣一週身,更引起全身劇痛,看來他傷得不輕,不能再繼續纏鬥下去。

  他用眼角的餘光環顧四周,思索脫身的方法,但他還沒有想出來,四大護法又發起另一波攻擊。

  「我看你就認命,不要再抵抗了吧,或許我們還可以給你個好死。」

  見仇放的身形已經不若方才靈活,他們嗜血的眼神更加炙烈,在幾招之下,又在仇放身上多加了幾道傷口。

  「廢話少說;我仇放豈是如此膽小之人。看招!」他暴吼一聲,強行凝聚全身僅剩的真氣。

  見仇放在傷重之餘,還可以發出如此渾厚的吼聲,四人心裡不禁一驚,對他深不可測的功力起了絲畏懼之心。

  這人留著,他日必是心腹大患。

  四人相望:心裡都是同樣的念頭,此人越早除去越好,互相使了個眼色,四人同時發招,往仇放的方向攻去。

  仇放捉住時機,左手劃圈,右手成掌,將好不容易才凝聚起的真力發出!

  強大的掌力讓四大護法倒退三步,嚴陣以待他接下來的攻擊,沒想到仇放趁著他們退後之際,並不繼續追擊,反而使出輕功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不好,他要逃了。」原來方纔那一招只是虛張聲勢,四大護法立刻往他離開的方向追去。

  四人追出十數里,可哪裡還有仇放的蹤影。

  「可惡,讓那小子跑了。」魅護法恨恨的說。

  「沒關係,反正他傷得那么重,不可能跑太遠,回去叫人把這裡翻過來,一定可以找到他。」

  「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回去調人。」說完,他們便迅速離開。

  其實仇放並沒有走遠,他知道依自己此刻的功力,跑不了多遠便會被追上,所以他看準在不遠處有個巖洞,可以暫時掩藏他的行蹤,他們應該不會想到其實他就在附近,所以剛剛在發出那一掌後,便直接竄進那個巖洞裡,而他們也真如他所料的,往他離去的方向找人,完全沒想到他人便在附近。

  但想來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他,所以此地不宜久留,再加上他的傷勢必須盡快治療,得找個安全的地方才行。

  他用劍撐起自己幾乎不聽使喚的身子,強忍著體內的劇痛,努力保持清醒,往他此刻心裡唯一想到的地方去。

 ********************************

  奇怪,今天是怎么搞的,怎么常常忘東忘西的!

  柳憶意偏著頭不解的想著,從剛剛到現在,不是該做的事忘了做,就是該拿的東西沒有拿,再不然就是不知不覺便出了神,總要人家叫她好幾遍才回過神來。

  像現在,好不容易把帳做完,終於可以回房休息一下,沒想到一回到房間,才想到方才好像忘了把錢櫃的鎖鎖上,讓她還得再回去確定一下。

  或許是自己太累了吧!想不出今天會如此失常的原因,只好把它歸咎為自己最近太操勞,所以難免精神會不好。

  也許過幾天,整個倚香樓休息一天,大家一起到城郊的承安寺去上個香,順便賞景一番。

  正當這么想時,腳底突然碰到東西,讓她顛躓一下,差點跌倒。

  「哎喲……是誰這么沒良心,把東西放在這裡,想害我跌倒啊!」好不容易站穩身子,柳憶意低頭一看,闐黑的天色看不清腳底的東西是什麼,從它的形狀看來只覺得這東西還不小。

  「唔……」腳底下的東西突然動了一下,還發出聲音。

  柳憶意嚇了一大跳,向後連退幾步,驚魂未定的看著那團東西。

  撞邪了嗎!?

  可是不對啊,她每個月初一十五都有擺上香桌祭拜「好兄弟」,再加上鬼月已經過去許久,怎么可能會撞邪呢?

  「嗯……」

  那團東西再度發出聲音,嚇得柳憶意趕緊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嘴裡不覺喃喃念著。「好兄弟啊,咱們近日無冤、遠日無仇,你別嚇我啊!而且我平日對你們也很好,每逢初一十五該奉上的樣樣不少,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還是趕快回去,我明天一定多燒些紙錢給你,你放心的去吧!」

  「妳……」好不容易撐到這裡,仇放終於體力不支暈過去,不知暈了多久,才被一腳重重踢醒,但全身還是沒有力氣,喉嚨像被火燒過,只能發出粗啞難辦的聲立曰。

  「我……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是好心請你快走,要是你還那么不識相的話,我也不是好惹的,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意姐兒是什麼樣的人物,要是你再不離開,我絕對去找個道士作法,讓你永世不得超生。」那個東西還是沒有消失,柳憶意的語氣轉為威脅,只不過語氣裡的顫抖,讓她的恫赫沒什麼說服力就是了。

  「柳……憶意……」好不容易聽出來人的聲音,仇放叫出她的名字。

  「啊……」難道這個東西是衝著她來的,竟然連她的名字都知道。「我剛剛不是故意要威脅你的,我這個人心腸最軟了,怎么可能會威脅人呢?不對,是威脅鬼呢?剛剛的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啊,你怎么來就怎么去,我會當做沒看見,逛完以後你就趕快走啊。」柳憶意開始語無倫次,慢慢向後退。

  「等……」見她就要跑掉,仇放不知哪裡生來的力氣,伸出手抓住她的腳。

  「啊……太上老君、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在上,信女柳憶意一直誠心誠意信奉你們,也不忘到廟裡替你們添些香油,現在正是信女最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最好趕快出現啊!」柳憶意把所有知道的神明都叫了一遍,可那東西卻還是抓著她的腳不放。

  「不……要……」他感到自己的力氣就快要用罄,全身又痛得厲害,這女人還在嘮叨些什麼,就在他想說些什麼時,一陣暈眩襲來,他又失去意識了。

  見腳下的東西良久都沒有動靜,柳憶意鼓起勇氣緩緩蹲下身,想要扒開捉住她腳踝的手。「我知道我這個人年輕貌美、才色雙全,但我們總是兩個世界的人,人鬼殊途,我們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你還是回到你的地方,那裡會有更多更好的姑娘等著你。咦……」

  蹲下身,她終於能勉強看到那團東西的模樣,雖然他臉上又是泥土,又有些幹掉、紅褐色像血跡的東西,但他的樣子好熟悉啊……好像是、好像是……

  仇放?!

  「原來是你……幹嘛沒事裝鬼嚇人,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你無聊不代表我也要跟著你無聊……喂,說話啊!奇怪,我不會認錯人了吧?」

  見他遲遲沒有反應,柳憶意伸出手,撥開覆在他臉上,遮住他大半容貌的發,定睛一看……

  果然是他!

  那個已經有一個多月不曾出現的人,可是他怎么會變成這副德性?看起來他似乎受傷了,而且還傷得不輕。

  「喂……仇爺、仇爺,你沒事吧?」她推推他。

  只見他微微張開眼睛,抬起頭看著她,但隨即又昏了過去。

  「喂、喂……你可別死啊!咱這裡可是做生意的地方,如果你死在這裡,你要我生意怎么做下去?如果你真的要死,麻煩,城外有一大片亂葬崗,你到那裡去想怎么死沒人管你,快起來啊!」

  糟了,他真的沒有反應。

  不會吧!雖說她看過不少大風大浪,但就是沒有看過死人,她怯怯伸手探探他的鼻下,還好,還有呼吸。

  既然還有呼吸,就不必管他了,她累了一天,只想早點休息。

  可柳憶意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回頭望望那個依然趴在地下的身影。

  就這么把他丟在這裡好嗎?怎么說他也是個受傷的人啊!

  如果按照江湖道義的話,她應該把他帶回屋裡,請個大夫幫他醫治醫治,然後每天準時奉上湯藥直到他傷勢痊癒。

  可話說回來,她柳憶意可是從來不管什麼江湖道義,想她娘飽讀詩書,遵奉三從四德,最後卻落得被休的下場,她就打從心裡瞧不起那些個大道理。

  那些道理是對自己有利時,才需要勉強遵行的東西,若是對自己沒有利益,還管它那么多幹什麼。

  不是有句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嗎?

  她從來不做沒有賺頭的生意,若要救他,不僅請大夫要一筆錢,抓藥也要錢,幫他煮藥要用柴火,還必須有個人專門照顧他,就算他的傷好了,還不知道有沒有銀子可以付。

  如果把他丟在這裡,活了他就自動離開,死了的話,她就當做做好事,用一張草蓆把他包住,找個人把他丟到亂葬崗就可以了,不僅方便還省事得多。

  算來算去,還是讓他自生自滅比較劃算。

  奇怪,那自己現在又在做什麼?

  柳憶意發現心裡雖然打定主意,讓仇放自生自滅,但自己的手卻像是突然有了意識,竟開始用力拉他,想要把他帶進屋子裡。

  意識到她正做著和決定相違背的事情,連忙飛快收回手,強迫自己轉過身去,不再多看他一眼。

  但是走沒幾步,她便覺得腳突然變得有千斤重,怎么樣也抬不起來,更遑論繼續往前走了,但說也奇怪,雖然不能前進,但後退的話卻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算了算了,柳憶意走回仇放身邊,既然老天都這么幫他的話,她就當做做好事奸了,不過等他醒了以後,她一定會把帳一條一條算清楚的。

  原本想喚人來「搬」他的,但看大家忙了一整個晚上,早已休息去了,她也不好再把人叫起來,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氣,又是拖又是拉的,好不容易才把他「搬」回自己的房裡,安置在床上。

  看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殘破不堪,也不必費心褪下,索性找出一把剪刀將外衣剪開,赫然發現他身上佈滿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傷口,有的地方血已經凝固,有的地方因為方纔的碰撞,凝固的傷口又進開,滲出血來了。

  他是做賊被抓到啦?活該!誰教他好事不做,淨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柳憶意倒抽一口氣:心裡暗啐道。

  她沾濕一條手絹,擦拭他身上的髒污,雖然嘴上念個沒完,但動作卻特別放慢放輕。

  他這段時間到底干什 去了,怎會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 ,看到他這副狼狽的模樣,她竟沒來由的心中一緊,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般有些難受。

  這一定是因為她心疼接下來要花掉的銀子……柳憶意在心中這 告訴自己。他的傷那 重,看來不花上一大筆銀子是不會好的。

  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就要離她遠去,手上原本放輕的力道突然重起來,這一下剛好按在他的傷口上,把原本昏迷的他給痛醒。

  「痛……」仇放嘴裡發出無力的喊叫。

  「痛?哼!我的心比你還痛。」柳憶意冷嗤一聲。「也不知道是招誰惹誰了,明明受傷的人是你,為什 花銀子的人是我,老天也太不長眼睛了。」

  好吵。

  這是稍微恢復一點神智的仇放,第一個竄進腦子裡的兩個字。

  「水--」隨之而來的,除了全身的灼痛外,喉嚨像是被火燒過般又乾又熱,只能勉強發出粗啞難聽的聲音。

  「好好好……要水是吧,馬上來。」柳憶意附耳到他的口邊,好不容易才聽清楚他講的話。

  就算她上輩子欠他好了,這輩子除了要為他花錢外,還要侍奉他來償債,沒關係,她這人記憶力最好了,等他好起來,一筆一筆她絕對不會放過的。

  柳憶意走到桌邊倒了杯水端到床前。「喏,拿去。」將水遞到他眼前。

  等了半晌,如果手指動了下不算的話,看不出他有任何想把水杯接過去的動作出現。

  「好吧好吧,就當我前世欠你的。」柳憶意又歎一口氣,還是只能用這句話安慰自己。從方才發現他到現在,她不知歎了多少氣,似乎想把往後十年的份,在短短時間內全部歎完似的。

  她坐到床沿,用力抱起他的上半身,讓他靠在她的身上,然後再將水杯湊近他的嘴邊,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餵他,不時還要用衣袖擦去他嘴角溢出的水。

  好不容易才把一杯水喝完,還來不及把他放回床上,房門突然「砰」的一聲被粗魯的推開。

  「意姐兒意姐兒,大事不好了。」七八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停在隔開內外室的屏風前,不敢再往前一步。

  「你有沒有規矩啊,好歹我也是個未出嫁的姑娘,你就這樣不先敲門突然闖進來,成何體統,要是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你要我的名節往哪裡擺?」憋了一肚子氣,七八此時正好成了她發洩怨氣的炮灰。

  「意姐兒,妳還有名節嗎?」沒聽說過妓院的鴇娘還有名節可言。

  「找死。」要不是肩頭還壓了一個人,她早就走過去給他一個爆栗了。「到底什 事啦?」大驚小怪的。

  「對了對了。」一被柳憶意打岔,七八馬上忘了急匆匆跑來的目的,直到她問起才想起來。「一件天大的怪事發生了。」

  「到底什 事,快說,我可沒時間在這裡陪你打啞謎。」柳憶意沒好氣的說,肩上這個人已經夠棘手了,七八可別再來湊一腳。

  「後院、後院……」

  「後院怎樣?」

  「後院的地上竟然有一灘血耶!天啊!我去睡之前還沒有發現,沒想到醒來後竟然出現好大一灘血,不曉得是哪個人留下來的。」

  還不就是這個傢伙!柳憶意睨了仇放一眼。

  「會不會有什 人跑進來咱們這裡尋仇,然後把人殺了,埋在院子裡,只留下一灘血跡?」

  「嗯,說得好。」她從來不知道七八的想像力竟然如此豐富。

  「糟了,如果這件事情被人家發現,咱們倚香樓就會被當成是凶地,以後客人就不會想上門了。」

  「有可能。」

  「要是死的那個人陰魂不散,晚上跑出來嚇人,那我們這裡不但是凶地,還是鬼屋,這樣倚香樓就只能關門大吉了。」七八想到這個可能性,緊張的五官都揪在一起。「怎 辦怎 辦?我上有高堂下有妻兒,全家七八口都靠我這份薪俸過活,要是倚香樓關起來了,以後我拿什 養家?」

  「呸呸呸!我這裡好好的,你別淨說些不吉利的話。」

  「不行不行,我得趕快去把屍體挖出來,所謂入土為安,只要我好好安葬他,再找個道士幫他超渡,他應該不會出來害人才對,嗯,沒錯,我趕快去挖。」想到解決方法,七八立刻準備動手。

  「等一下。」

  「意姐兒還有事嗎?這入土為安的事可不能擔擱的呀!」

  「你先進來幫我換盆水。」

  「好、好。」七八三步並做兩步跑進內廳,端起放在床前地下的臉盆,抬起頭來時赫然發現主子的床上,竟然不只有主子一個人引

  「這、這……」這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看他蒼白的臉色和身上的傷口,顯然受傷不輕。

  「換完水後,在你去後院挖屍體前,先幫我請個大夫來。」

  七八呆呆盯著靠在柳憶意身上的男人瞧了又瞧,看來後院的血跡應該是他留下來的,只是他不是應該被埋在後院嗎?怎 會在意姐兒的床上出現?

  「啊--」七八像是想通什麼,大叫一聲。「他是活的?」

  「對,他現在是活的,但你若是不趕快請個大夫來,他馬上就會變成死的,到時就可以如你所願,幫他請個道士超渡,讓他入土為安了。」
作者: 司郢    時間: 2009-3-16 08:47 PM

本帖最後由 司郢 於 2009-3-16 09:36 PM 編輯

第四章                                                                                                                                                        「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不知過了幾天,仇放終於悠悠醒轉,睜開雙眼,舉目所見都是陌生的景致,粉紅色的羅帳,繡著鳳凰于飛的錦被,稍遠處有一面銅鏡,上面還擺著一柄精緻的象牙梳,怎 看都像是個女子的閨房。

  他偏著頭努力回想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他還記得他被追命門四大護法追殺,受了重傷,好不容易才逃離,不知道跑了多久,然後翻過一道牆,之後……之後到底發生什麼事?毫無頭緒讓他越想頭越痛。

  低頭看看自己光裸的身子,有些小傷口已經結痂,比較大的也開始癒合,只不過好像有些瘀青,從色澤上看起來像是新添不久。

  好渴。

  看到不遠處的茶桌上擺著茶水,他翻開錦被下床,全身還是無力,連前進幾步都讓他舉步維艱,就快要構到茶桌時,虛弱的雙腿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倏地一軟讓他跌倒在地,連帶弄翻了旁邊的椅凳,發出巨響。

  他先把椅凳扶好,打算撐著椅凳站起來,但試了多次雙腿還是使不上力,讓他又跌回地上。

  自己的虛軟無力讓他有些惱怒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 沒用,連個路都走不好。

  就在此時,房門咿呀一聲的打開,他還沒抬頭看清來人是誰,聲音就先到了。

  「唉呀仇爺,怎麼好好的床不睡,睡到地板上去了?」

  然後是一陣濃郁的香味襲來,接著一雙白皙柔嫩的手出現在他的眼前。

  「起來吧!雖說睡了幾天,床早就睡膩了,但這地板冰涼啊,招了風寒可就不好了。」可不想除了治你的傷之外,還得另外花錢治你的風寒。

  柳憶意拉著仇放的手,想把他從地上扶起,但她畢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這個簡單的動作也讓她花了不少力氣。

  「仇爺,看不出來您還真重。」搬運費得多算一點。

  「怎麼是妳?這裡是妳的房間?」方才聽到她有點熟悉的聲音,他還在懷疑那個唯利是圖的女人,應該不會是照顧他的人才對,沒想到一抬眼便看到那張他想忘也忘下了的艷麗秀顏。

  好不容易才把仇放從地上拉起來,他沒有一句答謝,反而用很不相信的眼神看著她,像是她是什麼怪物一樣。

  「當然是我,難不成還是別人。」見他醒轉的一點喜悅立刻被衝散,她橫睨他眼。

  「我睡多久了?」

  「三天三夜。」

  「這幾天都是妳在照顧我?」

  「是啊,日以繼夜,片刻下敢稍離。」說得誇張一點,才能把價錢拾得更高。

  「真的?」他懷疑的挑起眉。這個女人把錢看得比什麼都重,在還沒確定有利可圖之前,她怎么可能會把全副心力放在他身上?

  「天地良心啊!仇爺,我辛辛苦苦照顧您那麼多天,您不感激我也就算了,竟然還懷疑我,這一片好心全被您拋進海裡了,我究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柳憶意連忙哭喪了臉,故作深受打擊的大眼眨呀眨的,甚至眼眶裡出現水氣。

  「我不該懷疑妳,是我不好。」不管她的居心為何,她救了他、照顧他總是事實,怎 說都該感謝她。

  「沒關係,仇爺,您現在感覺怎麼樣?」反正這筆帳她遲早會討回來。

  仇放深吸一口氣,試圖運氣週身,可還是感覺真氣凝滯,想要強行凝聚真氣,但卻讓五臟六腑抽痛起來。

  他皺緊眉頭,知道自己內傷過重,需要一段時間好好調息,現下他無法凝聚真氣,功力全失,就像個普通人一樣。

  「您快把藥喝了,回床上再休息會兒吧。」從他皺緊的眉頭看來,他的傷應該還是疼得厲害,連忙把剛剛端進來的藥放到他面前。

  「多謝。」他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見仇放把藥喝完後,柳憶意又扶著他回到床上。「仇爺您就安心休養吧,外頭還在忙,我得出去招呼了。」

  「麻煩姑娘了。」

  「哪兒的話,仇爺能趕緊好起來才是真的。」要不他多躺一天,這藥錢、飯錢就得多花一天,還是趕緊好起來把帳算清才是最重要的。

  她替他把被拉好,柔聲交代:「您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忙了。」

  她其實人不壞嘛!仇放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中如是想著,看來過去是他誤解她了。

  看她的樣子年紀應該不是很大,一個年輕女子在這種風月場所打滾,還要撐起整個倚香樓,沒有一點能力斷不能辦到,等他好起來,應該要好好謝謝她才是。

  此刻仇放心中充滿對她的感激和敬佩之情,完全忘了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

 ***********************************

  經過幾天的調養,雖然內傷還沒有痊癒,但外傷已經復原的差不多了,仇放也可以自己下床走動,在不妄動真氣的狀況下,還可以要套拳法活絡活絡筋骨。

  這幾天也是由柳憶意親手照顧他,完全不假手他人,但是他不明白的是,每個人看到他時,總是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他,活像他是只珍禽異獸似的,不過因為還有其它事佔去他的心思,他也沒去想那 多。

  從他可以走動以後,就暗中留意有沒有任何有用的消息,倚香樓來來往往的人三教九流都有,這也方便他打聽消息。

  從客人口中,他知道追命門四大護法在還沒有見到他的屍體前,不會放棄對他的追殺,任何和他有關的人也都被盯上了,就等著他現身。

  所以他現在等於是被困住了,儘管想把他在這裡的消息傳出去,但如果不小心被追命門的人知道,依他目前功力僅回復兩成的情況看來,怕救兵還沒有來,他就先一命嗚呼。

  他更不能去投奔認識的人,追命門已經布下天羅地網,自己喪命事小,如果還連累到他人,他的罪過就大了。

  看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這裡待到他功力恢復,他們絕對想不到他會躲在這個地方。

  這時七八跑過來。「仇爺,意姐兒請您去一趙。」

  「我知道了,請帶路。」他應了聲,隨即跟在七八身邊走去。

  到了帳房門前,七八敲了門後對仇放說:「意姐兒就在裡面,您進去吧!」替他開門後便離去了。

  「柳姑娘找仇某有事嗎?」因為她的細心照顧,他對她也多了份敬重。

  「看來仇爺已經復原的差不多了。」她從帳冊上抬起眼,打量眼前的仇放。

  「讓柳姑娘費心了。」他拱手做個揖。

  「既然如此,咱們也該把帳算一算了。」她眼睛裡射出精光,嘴角銜著一抹算計的微笑。

  「帳?什麼帳?」仇放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仇爺,您在這裡養病養了那麼久,總得吃總得喝吧!再加上請大夫要錢,抓藥也要錢,煎藥也要用到柴火木炭,這些都要錢哪,更甭提這一陣子我為了要照顧您,荒廢了多少生意。」

  「那妳的意思是……」他開始有些懂了。

  「我剛剛算了一下,這一陣子的藥錢飯錢等等,總共是三千六百八十七兩,這樣吧,我就不算零頭了,就算您三千六百兩。請問仇爺是要付銀子還是銀票?」她笑笑的朝他伸出手。

  「三、三千六百兩引」仇放張大口,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燦笑的人兒。

  他在這裡不過住了將近半個月,就算加上醫藥費,也不可能花到這麼多錢呀?更何況他喝的那些藥,都只是尋常的藥材而已。

  「是啊,這是我列出來的細目,仇爺要不要過目,省得您說我坑了您。」她抽起桌上的一卷卷軸交給他。

  他打開一看,差點沒吐血,約莫三尺長的紙捲上,密密麻麻寫了各種有的沒有的花費--

  無故出現嚇人,收驚費,十五兩。

  藥錢,一帖二十兩。

  煎藥費,一天三十兩。

  房錢,一天三十兩。

  守夜費,一夜三十兩。

  搬運費,一趟二十五兩。

  蓋被子,一次五兩。

  倒水費,一次五兩。

  ……族繁不及備載。

  他看了後臉都綠了,藥錢、飯錢、房錢等這些項目他都懂,可是什麼收驚費、搬運費,這又是什麼東西?

  「這搬運費是什麼玩意兒?」

  「仇爺不懂,那我來解釋好了。」她施施走到他身邊,伸出青蔥五指,指著紙捲上的字。「這搬運費呢,那天從後院把仇爺搬進房裡,我這弱女子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我半死,還害我斷了幾根指甲,手酸了好幾天,再加上仇爺您可不輕哪,這搬運費當然不能少啦。」

  好吧,要把他搬進房裡,的確是累了她了!「那收驚費呢?」

  「唉呀,仇爺您就不知道,您那天突然倒在後院,夜裡又黑漆漆的,可把我嚇了一跳,還以為、還以為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後來雖然發現是仇爺您,但這魂兒早就被嚇得三魂去了七魄,害我連幾天都做惡夢,只好去廟裡給人收驚了。」

  他的確不該裝神弄鬼嚇人的。「那什麼倒水、蓋被子,又是什麼?」

  「這您就有所不知了,這倒水啊、蓋被子啊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水要倒得不冷不熱,茶要泡得濃淡適中得需要火候:端水時水不可溢出,保持杯裡八分滿的份量,這可不是什麼人都做得來的,當然得收些費用。還有這蓋被子也需要功夫,蓋的時機對不對,會不會太熱或太冷,都需要特別注意,所以這樣的價錢還算便宜呢!」

  仇放被她說得啞口無言,怎麼聽她就是怎麼有理,就算明知都是些歪理,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

  「仇爺明白了?那就請仇爺付錢吧!」她再度朝他伸出手,臉上有著喜孜孜的笑容,馬上三千多兩白花花的銀子就要入帳了,她怎麼可能不眉開眼笑呢!

  「我沒錢。」仇放裝做沒有看到她期盼的眼神,平靜的說。

  「您說什麼?我沒聽清楚。」柳憶意掏了掏耳朵,剛剛大概是她太興奮,所以聽錯了。

  「我、沒、錢。」仇放放慢速度又說了一遍。

  他身上的銀子早在前兩次到這裡來時花光了,而且因為她的阻攔,害他丟掉即將到手的賞金,所以他怎 可能會有銀子呢?再說到邊關去一路上都投靠朋友,也花不了太多錢,此刻兩手空空也是正常。

  「您……沒錢?」柳憶意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是的。」

  「仇放仇大爺,你身上一毛錢都沒有?」也顧不得用敬語了,柳憶意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

  「一毛都沒有,妳剪開我的衣服時,應該就知道了。」

  「那您總有朋友可以先借來用用吧。」雖然她知道他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是瞧他氣宇軒昂、氣勢不凡,應該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就算不是什 大人物,也應該會認識幾個有錢有勢的人才對。

  「我沒有什麼朋友。」現在他們還不是可以出面的時候。

  「仇放,你耍我!」柳憶意斂起笑容,狠狠瞪著他。

  如果他真的沒有錢的話,這些天不就白費功夫了,那她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這怎麼可以!她可是柳憶意,倚香樓出了名的精明鴇娘耶,如果被外面的人知道她也有吃虧的時候,不知道會怎麼笑話她。

  「我沒有要妳,我是真的沒錢,而且也借不到錢。」仇放認真的眼神讓人很難去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

  「你……你……」這下換她說不出話來了。

  她厘不清此刻心中是憤怒多些,還是失望多些,只覺得自己這些天的行為像個傻瓜一樣,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柳姑娘,真的很不好意思,害妳這麼失望,還讓妳白花了這些錢,不過柳姑娘的救命之恩,仇某一定牢記在心,日後柳姑娘若有需要,仇某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哈!沒想到她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他還以為她的口才便給,出口成章呢!看她這副吃癟的模樣,讓他的心裡有一絲絲得意,和她交手那 多回合,總算給他扳回一城了。

  仇放抿緊唇,怕一不小心就會露出得意的笑容,如果被她發現的話,她可能會直接拿把刀殺了他。

  「呸呸呸,姑娘我風調雨順、逢凶化吉,你別在那裡咒我出事。」她連忙雙手合十閉上眼,心裡直念著阿彌陀佛。

  一會兒,柳憶意猛力睜大眼,瞪著仇放。「你剛剛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救命之恩銘記在心,大恩大德來日再報?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付錢,決定要賴到底了?」

  「仇某也很想和姑娘把帳結清,無奈身上真的是一窮二白,兩手空空啊!」一痞天下無難事,?,這真是句好話。仇放雙手一攤,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樣子。

  「你等著……」柳憶意氣到極點,反而平靜許多,還坐了下來。

  然後……低頭沉思……

  好半晌,就在仇放以為她不是被嚇傻了,就是睡著了,所以才會一動也不動的時候,一陣慌張的跑步聲朝著帳房的方向跑過來。

  「意姐兒、意姐兒,不好了……」顧不得主子叮嚀過要先敲門的要求,七八粗魯的推開門跑進來。

  「意姐兒、意……」一看見房裡的情況,七八講到一半的話也沒了聲音。

  現下是什麼情況,怎麼看起來有點詭異?柳憶意用手支著額,靠在桌上一動也不動,而仇放則是在旁看著她,也是一動也不動,他們兩個人在做什麼,最新的耐力遊戲,看誰可以不動得比較久嗎?

  七八走過去用手在柳憶意眼前揮一揮,沒有反應。

  再走到仇放眼前揮一揮,還是沒有反應。

  七八看了看兩人,突然跑到門邊扯開喉嚨又是一聲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快來人哪,意姐兒中邪啦,快來人哪!」

  人還沒有來,倒是七八的頭被重重拍了一下。

  「你姑奶奶我還活得好好的,不要沒事亂咒我。」柳憶意不知何時走到七八的後頭。

  「意姐兒,妳……妳沒事?」七八轉回身,驚訝的看著柳憶意。

  「我沒病沒痛,能吃能睡,還會有什麼事?」柳憶意沒好氣的說。

  「可是我剛剛看妳動也不動的,叫妳也不應……」

  「那叫沉思……沉思……懂不懂?」柳憶意斜睨了七八一眼,一副少見多怪的樣子。

  「嗄?」

  「算了算了,這種高深的事,說了你也不會懂。」柳憶意搖搖頭,不想再跟七八說下去,說再多也只是對牛彈琴而已。「你找我什麼事?」

  「什麼事?喔!對了,意姐兒,事情不好了。」剛剛被這麼一打岔,他差點都把正事給忘了。

  「這句話我已經聽膩了,有沒有別句啊?」這個七八就是沉不住氣,老愛大驚小怪,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到他嘴裡就會變成了不得的大事,一開始聽到七八嚷嚷著「大事不好了」的時候,柳憶意還會跟著緊張,但後來習慣後,也就下以為意了,反正七八所謂的「大事」,就絕對不會是「大事」。

  「別句?」七八為難的搔著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意姐兒妳知道我書讀的不多,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別的話。」

  「好啦,你就快說吧,到底是什麼事?」她翻了個白眼,真的被他打敗了。

  「事情是這樣的,剛剛廚房裡招財的鄰居跑來找他,說是他母親生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所以他匆匆忙忙跑回家,還說他要照顧他母親,最近不能來工作了,要我跟意姐兒告個罪,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情非得已。」七八終於說出他到這裡的來意了。

  「這樣啊,我瞭解了。」柳憶意眼珠轉了下。「明兒個你替我送些銀子過去,再帶上幾斤豬肉和幾袋米,轉告招財好好照顧他母親,等他母親病好了再回來,如果有什麼困難的話,就儘管開口沒關係。」

  「我知道了。」七八點點頭。「可是廚房的工作怎麼辦?」

  雖說廚房裡另有大廚,但舉凡除了掌廚之外的雜事,全部都由招財負責,如今他一走,廚房沒人幫忙肯定會亂成一團的。

  其它人都各有自己的工作,根本抽不出空來去分擔廚房的事,一時間要她上哪裡去找人呢?

  突然,她眼角餘光瞥見涼涼站在一旁的仇放,心中頓時有了打算。

  她走到他面前,昂首笑看著他。「仇爺,您剛剛說您沒錢是吧?」

  「是……是啊!」她的笑容讓他心裡直發毛,好像有什 事情將要發生,就像他之前第一次到這裡,被柳憶意留下吃了一頓,他有史以來吃過最昂貴的午膳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大、事、不、妙。

  果然--

  「既然如此,您就用做工來抵帳吧!」
作者: 司郢    時間: 2009-3-16 08:54 PM

本帖最後由 司郢 於 2009-3-16 09:49 PM 編輯

第五章                                                                                                                                                                 聽到柳憶意要他留下來做工抵債,他原來還有一點竊喜的。才在擔心怎麼開口說要留在這裡,直到他功力恢復,沒想到她就立刻給他一個機會,只是他萬萬沒料到會是這副光景。

  「阿放,這幾隻雞殺一殺,記得毛拔乾淨一點啊。」大廚金祥抓了幾隻雞出來丟給仇放。

  「我知道了。」

  唉……他當初怎 也想不到,堂堂一個逍遙四海,黑白兩道通吃,在武林中也還有那 一點地位的仇放,竟會淪落到在一家妓院的廚房裡打雜,而且還被取了個小名叫「阿放」!簡直就像在叫一隻小狗嘛!

  「阿放來,這根骨頭給你吃。」

  「阿放去,要乖乖看門喔。」

  還有……若被他的朋友知道原來拿劍的手,竟然用來殺雞,八成會被笑死吧!

  以前只有在露宿野外的時候,才會打只野味來果腹,可這幾天殺的雞,怕是他活了二十多年打的野味,加起來的好幾倍吧!

  而且根據柳憶意的說法,在廚房打雜一個月的工資是十兩銀子,如果要還清他欠下的三千六百兩,得花上三百六十個月,三十年的時間。

  若真的把帳還清才離開,他都已經是個白髮蒼蒼,齒搖發落的老人了。這樣他的人生還有什麼希望呢?

  不過話說回來,他仇放也不是會白白挨打的個性,之前會容忍她是因為他篤信好男不與女鬥的道理,可是跟她交手幾次後看來,想要對付她這個人,並不是一味隱忍就可以了,如果只懂得忍氣吞聲,她只會越來越得寸進尺,最後讓她爬到頭上去。

  他不是愛強出頭、自視頗高的人,但也絕不是唯唯諾諾、敢怒不敢言的懦夫,尤其是在他的男性尊嚴被人家踩到腳底下的今天。他會找出辦法的……

 *********************************

  這天傍晚,倚香樓正準備開門做生意,沒想到門一打開,第一個上門的不是花錢的客人,而是一個濃妝艷抹,身穿大紅衣服,頭簪大紅牡丹,嘴角邊有顆大黑痣的女人,後面還跟著幾名姑娘。帶頭的女人看起來已經不年輕了,但還是學年輕少女的打扮,半露酥胸,將聲音裝得嗲裡嗲氣,身上掛滿各種飾品,卻只顯得自己俗氣。

  「李大娘,妳怎麼又來啦!」七八一見到她,便露出警戒的神情。

  「怎麼,開門做生意還怕人家上門嗎?你們主子到底是怎麼教的,一點待客之道都沒有,閃一邊去。」李大娘一把推開七八,帶著她身後兩個姑娘逕自走進去。

  「李大娘等等啊……妳別亂闖啊!」七八揉一揉被推痛的肩膀,連忙跟上。

  李大娘不理會七八的叫喚,走到廳裡後便自己找張椅子坐下,她帶來的姑娘也跟著坐在她旁邊,自顧自拿起桌上準備招待客人的瓜子啃起來。「看見客人連杯茶水都沒有嗎?真不知道你們是怎 做生意的。」

  七八喚了個婢女去端茶水,順便通知柳憶意這件事,自己則是守在廳裡,以防她又想玩什麼花樣。

  婢女很快把茶水端上來了,李大娘啜了一口,便猛力噴出來。「這到底什麼鬼東西,這就是你們倚香樓奉客的茶嗎?又苦又澀,一喝就知道是用劣等茶葉泡出來的,還有……這麼燙,是存心想燙死客人啊?真不知道那些上這兒的人是不是瞎了眼囉。」李大娘大聲叨念著,臉上儘是鄙夷的表情。

  「就是說嘛!這麼難喝的茶,虧你們還敢端出來,要是叫我端這種茶給客人,我寧願去自殺也不願意丟這個臉。」旁邊一個微胖的姑娘搭腔。

  「姐姐,妳這 說就不對了,誰都知道倚香樓的意鴇娘可是小氣出了名,當然要想辦法節省開支囉,用這種茶奉客也是可想而知的事,人家根本不管這茶好不好喝,招待客人失不失禮,反正便宜就是好茶嘛。」另一名臉上佈滿雀斑的姑娘也跟著說。

  「妳們看這個茶杯,裡面還有一圈茶垢呢!真是曬心,簡直就是故意要讓客人喝出病來嘛!還有還有這個桌巾樣式早就已經過時了,到現在還敢拿出來用,也不換換,真是笑死人了。」

  「妳們講話客氣點,要不然……要不然……」七八聽不下去,跳出來說。

  「要不然怎樣啊?」其中一個女子冷笑的說。

  「要不然我就……我就……」七八握緊拳頭,要不是看在她們是女人的份上,他才不會對她們這麼客氣呢!不過問題也在這裡,再怎麼說她們也是女人,他能對她們怎 樣?

  「呦……我好害怕啊!」另一個女子故意躲到同伴後面,卻不住嗤笑著。「倚香樓的跑堂要打人了。」

  「倚香樓跑堂打人這件事情如果傳出去,不曉得會怎麼樣啊?」

  「剛好讓大家知道倚香樓的真面目啊,這也沒什麼不好,妹妹,要不妳就犧牲一點,讓他打一拳吧!」

  「姐姐,可我看他一臉孬樣,就算我要讓他打,他也沒這個膽子吧!」滿臉雀斑的女子嘲諷的看了七八一眼。

  「原來倚香樓裡全都是這種沒膽的廢物啊,妹妹不說,姐姐我還不知道呢!」兩人一搭一唱。

  「誰說我不敢,我……我……」七八被她們激得掄起拳頭,停在半空中。

  「住手,七八,退下。」在她們把話越說越不像樣之前,柳憶意終於出現了。

  柳憶意沉聲喝退七八後,隨即換上慣常的笑臉。「李大娘,今兒個怎麼有空到倚香樓來?也不差個人先說一聲,讓小妹好好招待招待。」

  「我可承受不起,誰知道妳使得是什麼詭計?」李大娘冷哼一聲。

  「既然李大娘承受不起,那就不用承受啦,有什麼事兒快說吧,我可不像李大娘那 好命,只要躺著就有人伺候得好好的,我還得做生意呢!」好吧,既然她不願意好來好去,那趁早把話講清楚也省得耽誤時間。

  「妳這是什麼意思?妳是說我像個廢人躺在床上等人伺候?」一聽到柳憶意的話,李大娘立刻暴跳如雷。

  「我可沒那麼說,妳說說,在場有誰聽到我說李大娘是廢人啦?七八,你有聽見嗎?」柳憶意故意轉頭問著。

  「意姐兒,七八沒聽見妳說李大娘是廢人,只聽見李大娘說自己是廢人。」

  左一句廢人,右一句廢人讓李大娘氣得七竅生煙,挽起袖子就要上前甩柳憶意一巴掌。

  這邊七八也拿起擱在牆邊的掃帚,緊盯著李大娘的一舉一動,只要她一動手,他也不客氣了。

  「娘,冷靜點,那種人不值得妳跟她動手。」雀斑姑娘連忙上前拉住李大娘。

  李大娘惡狠狠瞪著柳憶意,好不容易才把呼吸調勻,情緒稍微平靜下來。「算了,我這個人就是修養好,不跟妳計較怎麼多。不過有件事情妳今天一定要給我個交代。」

  「李大娘說這話我就不懂了,我孤家寡人一個,沒有孩子又沒有兄弟,怎麼會要交代到我這裡來,李大娘要不要把事情弄清楚了點再上門,再說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說下定是妳的姑娘……」柳憶意故意瞟了眼李大娘帶來的姑娘,突然恍然大悟的轉頭對七八說:「七八,你給我老實說,是不是你幹的好事?」

  「我……我沒有啊,我什麼都沒有做!」突然被點到名的七八,還不懂柳憶意在說什麼,便直覺的否認。

  「我就說了,你喜歡哪個姑娘就告訴我,你跟了我那麼久,我還不會為你作主嗎?再說這倚香樓多得是溫柔又美麗的姑娘,你隨隨便便挑一個都比別人強,你又何苦特地跑到外邊去?瞧,這下好了,人家找上門來啦,看你要怎麼辦?」柳憶意劈里啪啦把七八念了一頓,可憐的七八還弄不清楚狀況,只能乖乖聽她的罵。

  「妳是說我們宜紅院的姑娘不漂亮、不溫柔?」李大娘只見柳憶意一面念著七八,一面用若有所指的眼光看著她們,滿腔怒氣又被激起了。

  「李大娘,這不是我在說妳,做人哪千萬不能太多心,要不然會老得快呀。」

  「妳說我老!我哪裡老了,妳說,妳說。」柳憶意不說還好,一說李大娘更是怒不可遏。

  「娘,別跟她一般見識,冷靜,冷靜點。」她身邊的姑娘連忙再拉住她,不讓她做出不該做的事。

  「哼!」李大娘抽回自己的手,順順自己的髮鬢,深吸一口氣。「妳少顧左右而言他了。」

  「從剛剛到現在都是李大娘妳在說,我只是回答妳的話而已啊!」柳憶意還是一臉無辜的樣子,彷彿她什麼都沒做似的。

  「好,那我問妳,妳為什麼要搶我們宜紅院的客人?」李大娘雙眼圓睜,直直盯著她。

  「我搶妳們宜紅院的客人引」柳憶意抬高音量。「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我做生意向來光明正大,怎麼可能會去做這種事情呢?七八,你說,我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嗎?」

  七八本想點點頭的,但一看到柳憶意警告似的眼神,立刻把頭搖得像博浪鼓似的。

  「就是說嘛!想我柳憶意是一個這麼光明磊落的人,從來不曾耍什麼手段,做生意也是憑自己良心,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再說我這倚香樓的生意都已經自顧不暇了,又怎 會去搶妳們宜紅院的客人呢?」

  「妳還有臉說得這 理直氣壯,妳敢說這一陣子黃員外都沒上妳這兒來嗎?」

  「黃員外?」柳憶意偏頭想了會兒。「妳是說長得白白胖胖,做綢緞生意的黃員外?」

  「對,就是他。」

  「是啊,黃員外這一陣子都有來咱們倚香樓。」柳憶意毫不隱瞞的點點頭。

  「妳都承認黃員外有到妳這兒,妳還敢說沒有搶宜紅院的生意?」看見柳隱意坦率承認,李大娘的口氣也益發兇惡。

  「李大娘妳說這話就不對了,腳長在客人身上,難道客人上門我還叫他別進來嗎?」這可奇了,哪有將上門的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要不是妳們倚香樓那個叫、叫什麼蝴蝶的,不知道下了什麼蠱,黃員外怎 會天天都到倚香樓來,忘了咱們對他癡心一片的艷紅。」

  說到這裡,從剛剛在一旁就沒有講話的微胖姑娘,此時竟然抽抽噎噎的啜泣起來。「娘……」

  李大娘連忙拍拍她的背,嘴裡下住安慰。「艷紅乖,別傷心了,娘這不就來替妳討個公道了嗎?」

  「妳搶了咱們別的客人我都可以不計較,但是妳千不該萬不該搶了咱們艷紅最心愛的男人,妳可知道艷紅在黃員外身上下了多少苦心。叫妳們那個蝴蝶出來,咱倒要看看艷紅哪裡比不上她。」

  「這比不比得上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男人喜新厭舊是天性,今天黃員外有錢想捧哪個姑娘就捧哪個姑娘,改明兒他覺得膩了,再換一個也沒什 大不了的,李大娘,妳得勸勸妳們家姑娘別那麼死心眼,男人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有什 好難過的。」柳憶意不以為然的看著那個正在啜泣的姑娘。

  「妳別在那裡說這些風涼話了,黃員外原本對我們家艷紅是死心塌地,一定是妳暗中不曉得要了什麼手段,不然他也不會說變就變。」

  柳憶意冷笑一聲。「李大娘,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們做生意是各憑本事,除了手段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有真材實料,黃員外會天天來找蝴蝶,除了看上她年輕貌美之外,還懂得溫柔體貼,琴棋詩畫樣樣精通,要是今天咱們這裡的姑娘沒有一點真本事,就算耍了點手段將黃員外拉到這兒,也留不住他的人啊!」

  「這 說,妳是承認妳要手段了?我就說妳們倚香樓專出些不要臉的狐狸精,專幹這種壞人好事的勾當……」李大娘對她的話斷章取義,氣勢更加咄咄逼人。

  「李大娘,今天我敬妳也在這行做了多年,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可妳在怪我耍手段前,也先檢討檢討自己,男人會到這種地方來,無非是想找個溫柔鄉享受享受,要是妳的姑娘不懂得怎麼討好男人,不懂得男人要的是什麼,當然會留不住客人,妳們家姑娘自個兒沒本事,就別怪到咱們倚香樓頭上來。」

  柳憶意也惱了,被李大娘瞎纏那麼久:該做的事都沒有做,還耽誤了她做生意的時間,所謂時間就是金錢,她可沒時間在這裡和這不講理的女人繼續糾纏下去。

  「好,好……」李大娘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既然李大娘妳也認同我說的話,那就請妳回去自己好好想一想吧,七八,送客。」

  「妳……好,姓柳的,妳給我記住,這口氣我一定會討回來的。」

  「李大娘,我等著呢!慢走,不送。」不等李大娘回答,柳憶意轉身就走,只留下李大娘被七八往門外推,越來越遠的叫囂聲。

  *******************************

  原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反正總有些看不慣倚香樓生意好的人上門叫囂,李大娘既不是第一個,自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要是放不下心的話,她柳憶意要擔心的事可就擔心不完了,所以事情過了,她自然也就忘了。

  但這件事對李大娘來講,可沒這 簡單就善了,想她的宜紅院在三多城裡也算有一定的規模和名氣,被一個後起晚輩比過去,還被說她不懂得做生意,這口氣她怎 樣也嚥不下去。

  這天晚上,倚香樓還是如同往常般熱鬧,大廳裡每張桌子都坐滿客人,甚至連包廂也都座無虛席,柳憶意忙著在客人間穿梭招呼,笑得臉都有點僵了。

  此時突然有幾名大漢走進來,見大家都在忙,柳憶意連忙迎上去。「各位大爺好面生啊,今天第一次來?」

  「嗯。」

  「來,請這邊坐。」

  柳憶意帶著他們到一張空桌子前坐下。「那我來跟各位介紹一下,咱們這兒酒醇、菜香、姑娘美,不知道各位爺需要些什麼?」

  「聽說妳們這兒的花魁,叫蝴蝶的,把她叫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

  「唉呀真不巧,蝴蝶姑娘今晚被黃員外包下來了,不見其它的客人,別的姑娘也不錯,要不我幫您介紹幾個?」柳憶意面有歉意的笑說。

  「我管他什麼黃員外、紅員外,反正咱們今天就是要見到蝴蝶。」滿臉橫肉的大漢沉下臉來。

  柳憶意在倚香樓做鴇娘那麼久,這種情況也不是沒遇過,她還是維持著笑臉。

  「各位爺真的很不好意思,蝴蝶是咱們這兒的紅牌,每天等著要見她的人多得可以排到街尾去了,所以真的不方便,要不您倆明天過來,我一定想辦法讓蝴蝶來伺候幾位爺。」

  「妳不讓蝴蝶來伺候我們,擺明就是不給我們面子。」其中一個大漢重重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壺茶杯也跟著跳了一下。

  「我們這兒其它的姑娘也很不錯啊,何必一定要蝴蝶呢?」柳憶意的心也跟著跳了一下,這桌子要是被拍壞了,可得花錢買張新的啊!

  「太過分了,妳難道不知道我們漠北雙熊是何等角色,竟然想用一些庸脂俗粉來唬弄我們。」帶頭的大漢站起來,一抬手就把桌於給掀了,桌上的杯杯盤盤立刻摔得粉碎。

  鄰近的客人見到這一幕,也紛紛站起身來觀望。

  「各位大爺,沒事沒事,練練身手而已,請繼續……」柳憶意連忙安撫其它客人的情緒,見其它人再度坐下,她才轉頭回來。「諸位大爺,有話好說嘛,何必動氣呢?氣壞身子多劃不來啊!」柳憶意心疼得看著破掉的杯盤。

  「妳到底叫不叫蝴蝶出來?」

  「大爺啊,不是我不叫蝴蝶出來,這黃員外我可得罪不起啊!」柳憶意面有難色的說。

  「可惡,兄弟們,給我砸。」見柳憶意仍是不肯鬆口,為首的大漢一聲令下,其它小嘍囉開始砸東西。

  他們先將隔壁的桌子也掀了,然後再把裝飾的花瓶狠狠往下砸,將垂簾扯下來踩在腳下。

  一時間大廳起了騷動,姑娘們的尖叫聲和客人被東西砸到的喊痛聲,還有不絕於耳的碎裂聲,頓時充斥整個大廳。

  柳憶意沒想到他們竟然說砸就砸,急得直跺腳。「大爺們,有話好說嘛,別砸啊,這花瓶可是很貴的,別、別……七八,趕快把那幅畫拿下來啊!」可她顧得了一邊就顧不了另外一邊。

  她緊抓住其中一個大漢的手,不讓他把拿在手上的花瓶往地下摔。「您要見蝴蝶,我去叫她出來便是,您就別再砸了。」

  「妳說不砸我們就不砸,妳當我們是三歲小孩,任妳呼來喝去。」大漢根本不理會柳憶意的話,將被柳憶意抓住的手用力一揮,把她甩到一邊去。

  「痛……」頭撞到桌角,柳憶意痛得連眼淚都掉下來了,可看到那幾個大漢還在不停的破壞,她的心更痛。

  就在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突然一陣大喝傳來。「住手。」那聲音像是很有威嚴般,那幾個大漢一聽到,動作頓時停下來,一起往聲音的來源望去。

  「全部都給我住手。」原本在廚房幫忙打雜的仇放聽說前廳出事了,連忙跑過來看看,沒想到就看到這副景象,大廳裡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砸爛,柳憶意跌坐在一旁,額角還有血絲流下來。

  大漢發現自己竟聽話的停下動作,不禁有些惱怒。「你算哪根蔥哪根蒜,竟敢叫我們住手?兄弟們,別理他。」

  聽到大哥這 說,其它人又開始動作,其中一人雙手用力舉起擺在角落的大盆栽就要往下砸。

  咦……奇怪,怎麼砸下下去?

  大漢突然發現似乎有股力量,阻止他把盆栽往地下丟,定睛一看,只見仇放一隻手撐在盆栽的下方,阻止了他的動作。

  「我再說一次,給我住手。」仇放銳利的眼神盯著大漢,眼裡有說不出來的威嚴。

  「你、你才給我閃一邊去。」雖然被他盯得有些害怕,大漢還是嘴硬的說。

  突然,大漢只覺得手上一輕,發現那盆他雙手舉著都還感覺有些吃力的盆栽,竟然不知怎地到了仇放的手上。

  仇放把盆栽輕輕放下去,眼神掃過他們一行人。「你們最好趕快給我滾,倚香樓不歡迎你們。」

  帶頭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何來歷,但這口氣他們嚥不下來,怎 說他們也是臭名千里的漠北雙熊,如果隨隨便便被一個人嚇走,他們以後要怎 在外面混。

  「既然你故意找死,咱們兄弟也不客氣了,給我上。」話一說完,大漢就舉拳往仇放的方向招呼過去。

  在旁邊的柳憶意見到這一幕趕緊把眼睛閉上,不敢看仇放會變成什麼樣子,沒想到只聽見像殺豬般的哀號聲響起。

  「啊……我的手、我的手,快放手啊……」

  她睜眼一看,只見仇放面不改色的抓住其中一名大漢的手腕,那名大漢五官全皺在一起,滿臉通紅不住哀叫。

  「可惡,看招。」另一個大漢見兄弟討不了好,也發招向前。

  仇放身形連動都沒有動,眼角的餘光瞥了眼散落在地上的杯子,腳一踢,那杯子就飛起來砸在另一個大漢臉上。

  他冷冷看著其它幾人。「你們也想要試試看嗎?」

  「不、不了。」他們的聲音裡有著掩飾不住的顫抖。

  他們橫行霸道那麼久,第一次遇到有人可以不發一招一式,就讓他們吃癟,看來他不是什 好惹的角色,還是識相點比較好。

  仇放一鬆開手,那名大漢立刻捧著自己的手腕,不住呼痛。

  「都給我滾。」

  「你給我記住,就不要哪天被我們遇到,否則要你死無葬身之地。」一行人見情況對自己不利,也不敢繼續造次下去,只好撂了句場面話後,夾著尾巴逃走。
作者: 司郢    時間: 2009-3-16 09:54 PM

第六章
「仇哥,你真是太神勇,你剛剛都沒有看到那幾個混混狼狽的樣子。」七八滿臉崇拜的看著仇放。

  仇放打退鬧場的混混後,立刻從「阿放」變為「仇哥」,在七八的心目中,他也從付不出錢來的窮酸,躍升為神勇無敵的打「虎」英雄。

  「還以為他們是什麼厲害的角色,沒想到一遇到仇哥你,立刻變成縮著頭的烏龜,實在太好笑了。」七八逕自在仇放耳邊喳呼著。

  仇放沒有理會七八,走過去朝跌坐在地的柳憶意伸出手。「妳沒事吧?」

  柳憶意看著眼前的大掌,心中突然怪異的震動了下,這掌心紋理深刻,掌上還有明顯的厚繭,但看起來競莫名的讓她覺得安心。

  她愣了下,緩緩把手伸出來,放在他的掌上,指尖接觸的剎那,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他的掌心竄進她的心裡,讓她渾身顫抖了下。

  仇放輕輕一使力,便把她從地上拉起,看著她額角的傷口皺著眉頭問:「很痛吧?」

  看見她額上的傷,突然讓他覺得就這麼放那幾個人走,實在太便宜他們了,應該要將他們挑去手筋、腳筋,丟到郊外喂野獸才對。

  「唉……唉……頭痛,心更痛啊……」柳憶意看著滿目瘡痍,掩不住臉上難過的表情。

  除了這些被砸壞的東西不說,還有更多客人趁亂跑掉,帳都還沒有算呢,更別說這件事情如果傳出去,怕是有好一陣子沒有客人敢再上門了。

  一想到這裡,柳憶意的頭就更痛了,讓她直想閉起眼睛,眼不見為淨算了。

  「妳頭上有傷,還是先回房休息吧,等我和七八把這裡收拾好後,再去幫妳上藥。」看到柳憶意的表情,就知道她早忘了自己有傷這件事,視錢如命的她,一定在惋惜這些被砸壞的東西,此刻最好的方法還是先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不要太過傷心才是。

  「那個誰,妳先送意姐兒回房吧!」仇放隨便抓了個在旁的婢女向她交代,他身上散發出的威嚴,讓那名婢女沒有多想就照著他的話做,扶柳憶意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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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仇放在前廳處理好善後事宜,終於可以去看望柳憶意時,已經是兩個時辰以後了,他敲門後等了一會兒,一直沒有聽到裡面傳來響應聲,但燭火還亮著,他心裡一驚,擔心柳憶意一個人會不會在房裡發生什 事,連忙破門而入。

  一衝到房裡,只見柳憶意一個人坐在桌前,桌上攤放著一些金元寶、首飾等,一邊看著嘴裡還唸唸有詞:「二十個金元寶價值兩千兩、一對龍鳳金釵五百兩、南海珍珠耳環兩對六百兩、瑪瑙手鐲三百兩……唉,不夠,還是不夠……」

  只見她又搖頭又歎氣的,不知道在咕噥些什麼,額上的傷口果然如仇放所料,她根本不去管它,血凝住不流就好了,也不會想上藥。

  「別算了,先上藥吧!」他將藥箱放在桌上,拉著張椅子在她旁邊坐下。

  「你別管我。」柳憶意將擋住她視線的藥箱推到一旁,逕自數她的東西。

  「先別忙了,這些東西待會還會在,不會自己長腳跑掉的。」仇放將她的肩膀扳過來,讓她下得下面對自己。

  可就算這樣,柳憶意的視線仍放在桌子上的珠寶,壓根不管坐在她對面的人是誰,又說了些什麼話。

  仇放見她這副出神的樣子,只好在她耳邊大吼一聲。「回魂哪!」

  這一叫果然把柳憶意的神智給叫回來了,只見她大吃一驚,然後轉頭看向眼前離她下到幾寸距離的仇放,愣了一下彈起身來。

  「你你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看了眼桌上散佈的珠寶,她連忙擋住他的視線。「你看到什麼?轉過頭去,不准看。」

  所謂財不露白,這仇放要是見財起意,剛剛他的身手大家都是看到的,要是他真的想奪這些珠寶,她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是。」仇放見她護衛那些珠寶的神情,無奈又好笑的點點頭,照她的話轉過身去。

  半晌,只聽見柳憶意飛快的把那些珠寶掃進一個箱子裡,然後不知藏在什麼地方後,才對仇放開口:「好了,你可以轉回來了。」

  「都收好了,藏妥當了?」

  「嗯,把你剛剛看到的統統忘掉,知道嗎?」她還是不放心的交代。「還有,你突然跑來做什麼?你知道這種時候一個大男人,跑到姑娘家的閨房,是會被人家說閒話的。」她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

  「我來幫你上藥。」他指了指桌上的藥箱。

  「上藥?喔……」人家好心來幫她上藥,她還誤會他要來奪財,心中突然有些慚愧。

  「坐下吧!」他將她按坐在椅子上。「血都凝固了,待會兒會有點疼,你忍著點。」他取出一條乾淨的布巾,沾了水後輕輕擦拭她的傷口。

  可傷口一碰到水,刺痛的感覺讓她瑟縮了一下,漂亮的柳眉也隨即皺起來。

  「很疼是不是?那些天殺的渾蛋,下手一點也不知輕重,下次若再被我遇到,絕對下會讓他們好過。」他咒罵了聲,然後放輕手下的動作。「我再輕一點,你忍忍,傷口一定要洗乾淨,要不然潰爛就不好了。」

  瞧他一個大男人刻意放輕自己的動作,就怕弄疼了她,布巾擦過去他隨即朝傷口輕輕吹一口氣,降低她的疼痛,柳憶意看他細心呵護的動作,心中突然竄上一股暖流,他寬闊的胸膛近在眼前,她彷彿可以感覺得到他胸口下有力的心跳,傷口似乎也下那麼疼了。

  妤想靠……好想靠在他的胸前一下……

  沒來由的,柳憶意心中突然浮起這個念頭,一個人風風雨雨這麼多年,她也想停下來歇一下,眼前的男人正給了她這種莫名的安全感。

  但是理智馬上拉回她這樣的想法,天下男子多薄倖,娘困苦的一生就是最好的寫照,她打死也下要像娘一樣,死心塌地愛上一個男人,為他承受一輩子的相思痛苦,她現在這樣下就挺好的,還是自己最牢靠。

  突然一陣清涼傳過她的額頭,仇放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

  「這幾天小心點,不要碰到水,省得傷口不容易好。」

  「嗯……」她懶懶的回答。

  「這個藥你拿著,每天記得擦,才不會留疤,女孩子臉上有疤不好看。」

  她的手裡被塞進一個瓶狀的東西,這個動作讓她無可避免的碰到他的大掌,溫溫熱熱的,果然如她所想像,帶著厚繭的手有些粗糙,但卻厚實有力,讓她的心也跟著狂跳起來。

  不行,這個男人太危險了,一接近他就會有這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她早就打定主意這輩子絕不愛上任何一個男人,所以,還是離他越遠越好。

  等他把錢還清後,她一定就要把他趕出倚香樓,回復她原本平靜的生活。

  「前面的事你別擔心,我會處理,你好好休息就好了。」

  「好。」才說出個好字,柳憶意就懊惱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為什麼要這麼聽他的話,再怎麼說她也是倚香樓的當家,而他只不過是個在廚房打雜抵債的下人而己,怎麼可以反客為主呢?

  可是還來不及說出反駁的話,他又傳來一句。「以後要賞玩你那些寶貝可得機靈點,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光明磊落,不會見財起意,還有,那個瑪瑙玉鐲是假的,你被人騙了。」說完便把門帶上,逕自離去了。

  什麼!是假的?!

  柳憶意連忙把她的寶貝箱拿出來,找出那副瑪瑙玉鐲細細觀看,剛剛對仇放升起的異樣感覺,早就拋諸腦後了。

***************************************************

  「仇哥,賣魚的老羅竟然獅子大開口,一簍魚原來只要五十兩,現在竟然要賣我們一百兩。」

  「告訴他如果不降回原價的話,我會讓他的魚一條都賣不出去。」

  「仇哥,今天的雞要殺幾隻?」

  「你自己看著辦,賣不掉的就給大家吃。」

  「仇哥,外頭有人吵著要見蝴蝶姑娘。」

  「告訴他凡事有個先來後到,要是他不守倚香樓的規炬,小心他的腦袋。」

  「仇哥……」

  從那天起,仇放儼然變成倚香樓上上下下心目中的英雄,不但廚房的雜活有人自動替他做好,連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家都會跑來問他,整天只聽到「仇哥、仇哥」的聲音此起彼落,原來的正主兒柳憶意倒像被人遺忘了似的。

  「喂,酒窖裡的醉八仙快沒了,你們記得去補。」像是要證明自己的地位般,柳憶意拉住一個走過去的婢女交代著。

  「意姐兒,仇哥已經差人去補了。」

  「喔。」聲音有些悻悻然。

  「對了……咦,人呢?」原本想再交代什麼的,但眼前突然沒了那個婢女的蹤影,四處張望了會兒,才發現她早已走遠。「喂……我還沒說完哪!」可她早已聽不見了。

  「小六,今天老羅送來的魚新不新鮮?」柳憶意又逮了個路過的小廝。

  「老羅送的魚還算新鮮,不過他故意抬高價錢,比過去整整貴了一倍。」

  「什麼?太過分了,我去跟他理論,要他知道咱們倚香樓絕不是他想的那種冤大頭,也不想想我們每天向他買魚,讓他賺了多少銀子,他竟然敢這樣坑……」

  小六直接打斷柳憶意的話。「仇哥已經處理好了,還讓他比過去便宜五兩。」

  「……喔。」柳憶意突然洩了氣。

  「沒事我先走了,仇哥那兒還有事情要做呢!」不待柳憶意回答,小六便逕自離去了。

  柳憶意朝遠去的小六做了個鬼臉,什麼叫仇哥那兒還有事情要做,搞清楚,她柳憶意才是倚香樓的正主兒耶!

  他只不過是打跑了幾個小混混,他們就把他看得跟神一樣,那是他自己愛管閒事好下好,要不是他跑出來插手,她也有辦法解決那幾個叫什麼「漠北雙熊」的。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讓仇放為所欲為,得好好警告、警告他,叫他認清楚誰才是老大。

  念頭一轉,她一手拉起裙子就要去找仇放,但到了廚房,卻發現裡面除了大廚以外,並沒有看見仇放的身影。

  「仇放呢?不好好待在廚房裡工作,跑到哪裡去偷懶了?」呵呵,被她抓到把柄了,待會一定要好好數落、數落他。

  「廳裡有人喝醉了正在發酒瘋,仇哥過去處理了。」七八走進來,回答了柳憶意的話。

  「發生這種事怎麼沒人通知我?」柳憶意瞪著七八。

  「這種小事仇哥出馬就可以了,沒事的,意姐兒你放心好了,仇哥行的。」七八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彷彿沒有什麼仇放辦不到的事。

  「真是的,跟你們說不清啦!」柳憶意惱怒的推開七八,往大廳的方向快步走去。

  這種事一向都是她在處理,倚香樓裡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也以她的命令馬首是瞻,想當初她接下倚香樓時,可也是花了不少的工夫和時間,才讓所有人對她心服口服,怎麼會突然跑出來一個仇放,揮個幾拳就把大家的心都收買了。

  這實在太過分了,她絕對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當她氣呼呼跑到前廳時,事情的發展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原本她以為仇放一定又會跟那些人動起手來,少不得又是砸桌子摔盤子的,想來這些損失是免不了了,這也正好可以告訴他,不是拳頭大就能解決事情,更要靠智慧。

  可想像中的場景並沒有發生,她一到大廳,只見那些酒醉鬧事的人雖是滿臉通紅,但神智似乎還頗清楚,不住朝仇放道歉,滿臉愧疚的神情。

  「您教訓的是,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既然你們知道錯,那我也不追究了,不過要是再有下次,我可不會像這次這麼簡單放過你們。」仇放沉聲說。

  「是是是……絕對不會再有下次,我們先走了。」那幾個人一面向仇放彎腰低頭,一面朝門外走去。

  「這是怎麼回事?」仇放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他們看起來又敬又畏的樣子,一點反抗都沒有。

  「一點小麻煩,現在沒事了。」仇放一臉平靜,好像剛剛發生的事情一點都不足道。

  看到仇放一副凡事都在掌握中,沒有什麼事難得倒他的樣子,柳憶意反而覺得生氣,就算他真的對那些混混很有辦法妤了,再怎麼說也應該尊重她這個主子,這樣看起來好像倚香樓當家做主的人是他似的。

  「什麼叫一點小事,現在沒事了,仇放,你給我搞清楚,你不好好待在廚房做事,倒跑到這裡來多管閒事了?」她用手戳著他的胸,怒氣沖沖的問。

  「什麼叫我多管閒事?要不是七八跑來找我,我根本就不想管。」這女人也忒無理取鬧,幫她解決麻煩她不感激就算了,還說他多管閒事?

  「到底七八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袖手旁觀,見死下救?」

  兩人的怒火都越燒越炙,旁人早已紛紛走避,省得被無端波及。

  「你以為我柳憶意這幾年是混假的嗎?這麼雞毛蒜皮的小事,我隨便動根小指頭就可以解決了,還用得著你救嗎?怎麼樣?你是認為我這個人沒有用,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嗎?」柳憶意冶哼一聲,眼裡有絕不妥協的倔強。

  「你這女人到底講不講道理啊?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他真的被她打敗了,事情解決不就好了,還在那裡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你嘴裡沒這麼說,可是你心裡就這麼想,你一定在想我這麼蠢這麼笨,連幾個小混混都擺不平,買個首飾還會被騙,根本不夠資格當倚香樓的當家對不對、對不對?」她又朝他逼近幾步。

  「你這女人到底講不講道理啊?根本沒有的事,你非把它講得跟真的一樣,你這麼厲害,幹嘛下去當個說書的,要來這裡當鴇娘?」

  孔夫子說得對,女子和小人是天下間最難養的人,眼前就有一個最好的例子。

  「你看,你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你一定是想把我趕走以後,你就可以下用還那些銀子了對不對?不但不用還那些銀子,把這倚香樓賣了,你還可以大撈一筆,哼,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打什麼如意算盤嗎?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柳憶意直盯著他,絲毫沒有想到他們已經靠得太近。

  「你……」仇放第一次遇到這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情形,以往他面對的都是窮兇惡極的江洋大盜,想跑想反抗,他就一掌劈下去,死了算他活該,沒死算他運氣好。

  可眼前這女人再潑辣,也還是個女人,說理說下通,又不能動手,讓他又氣又無奈,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不說話,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仇放,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眼,要不是我冰雪聰明又伶俐,說不定被你賣了還幫你數錢呢!」柳憶意噘高一張嘴,得意的看著百口莫辯的仇放。

  除了那天幫她上藥之外,這是仇放第一次靠她這麼近,上次因為專注在她的傷口上,所以沒有好好瞧她,此刻才發現這女人長得一副明眸皓齒,珠圓玉潤的,小臉兒上因為剛剛的氣憤而染上兩團酡紅,點上困脂的櫻唇嬌艷欲滴,像等人摘取似的,要不是她說出來的話會氣死人,小嘴一張一合煞是迷人。

  「我告訴你,仇放,這倚香樓是花了我多少心血,才有今天的規模,你要把它奪走,除非我死。」

  奪走?這兩個字眼竄進仇放的腦裡,心裡有個聲音傳出來,讓他突然湧現想奪取她的唇的念頭。

  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

  為了順應自己的心意,想嘗嘗她那張看起來香甜的小嘴,也為了要堵住她的喋曝不休,仇放沒有多想,低下身攫住她的唇。

  兩唇相接的一剎那,柳憶意心裡所有想罵的話突然化做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反應,眼睛睜得圓大,看著眼前突然朝她逼近變大的俊顏。

  他他他……他在做什麼?!

  這……是在吻她嗎?

  她不是沒見過客人和姑娘間有這種行為,可她總覺得很噁心,沒想到有一天這種事竟然發生在她身上!

  見她沒有反應,仇放擅自加深這個吻,輕輕嚼咬了她的唇一下。

  她想開口斥罵他,反而讓他的舌乘機而入,態意翻攪她的檀口,想說的話全被他吞下去,她只能發出模模糊糊的聲音。

  原想舉起拳痛打這個輕薄她的登徒子,可粉拳捶在他的胸前卻顯得虛軟無力,反而更像欲拒還迎。

  「閉上眼睛。」他在她口中呢喃。

  在思想還來不及反抗前,她的眼睛已經聽他的話,乖乖閉上了。

  仇放掌握了主控權,手環住她的蠻腰向他靠緊,在她的口中一次又一次勾引著她的丁香。

  終於,在柳憶意就快要沒氣前,仇放結東這個吻,目光灼灼看著她有些腫脹卻更鮮嫩的紅唇。

  「嗯,這樣可愛多了。」女人本來就應該就像現在這樣,乖巧溫順,看來這招真的還滿有用的。

  這句話立刻拉回柳憶意的理智,腦海中突然浮現母親臨死前的模樣,就是因為太深愛一個男人,所以讓母親在等待不斷落空的情況下,心碎而亡。

  不!她絕對不要重蹈母親的覆轍,她的心只能屬於她自己。

  沒有多想,她用力推開仇放,揮手甩了他一巴掌,隨即奪門而出。
作者: 司郢    時間: 2009-3-16 09:57 PM

第七章
「意兒,找我有什麼事?」仇放接到七八的傳話後,來到偏廳見柳憶意。「是想再來一次?沒問題,我絕對奉陪。」

  「不准叫我意兒,叫我意當家,或跟著七八他們叫意姐兒都可以,就是不准那樣叫我。」聽到仇放喚她「意兒」,她全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我為什麼要跟著七八他們叫?我偏要叫你意兒不可以嗎?」

  「不可以,別人聽到了會怎麼想?」柳憶意吼回去,見眼前的他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她真想拿條繩子把他勒死,以免她看了就生氣。

  「人家要怎麼想就隨人家去羅!再說,我們的關係本來就不一樣。」仇放聳聳肩,不以為意,然後擠眉弄眼的附到她耳邊。「畢竟我們都已經那麼親密了。」

  「你還說……」一想到那天發生的事,柳憶意想殺了他的念頭就更加熾盛。

  「好,不說不說,我絕對不會再提起那天我吻了你,而且你也樂在其中的那件事。」仇放故意提高音量,從外面走過去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不禁掩嘴竊笑。

  「仇放,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誰樂在其中,那叫輕薄,你輕薄我好不好。」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絕對不會向人提起那天我輕薄你,你也樂在其中這件事,這樣總行了吧!」從那天開始,仇放突然發現逗她是一件極其有趣的事,以往每次和她過招總是他層居下風,但只要提起這件事,一向精明幹練的她,也會出現難得一見的小女兒嬌態。

  「仇放,你找死……」柳憶意深吸一口氣,壓抑自己滿腔的怒火,省得她真的忍不住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千金難買早知道……要是她知道他今天會變得這麼可惡的話,那個時候就不該一時心軟救了他,讓七八挖個洞把他埋了算了,也不用被他佔去便宜,還讓他這麼取笑自己。

  「意兒,說實話……」方纔還嘻皮笑臉的仇放,突然變得嚴肅正經。「難道你對那個吻都沒感覺嗎?我自認吻技還不錯,要是你覺得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儘管說出來沒關係,我一定會虛心接受的。」

  「算了算了,跟你這種人有理說不清。」柳憶意放棄再討論這個話題,決定盡快把她找他的用意說出。「有件事情眼你商量。」

  「什麼事?你都是我的人了,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儘管說沒關係。」

  「你……」他一定要三句提醒她一次,那天她做了什麼糊塗事嗎?「你在我這裡也快一個月了吧?」

  「是啊!」

  「我覺得你工作挺賣力的,所以決定要好好賞你。」

  「賞我?要是給我銀子那就不用了,最好的獎賞就是給我一個吻。」仇放故意瞹昧的點點自己的唇。

  「你給我正經點。」這男人第一次見明明就沒有這麼痞的,為什麼現在會變這樣?看來她識人的功力還得再練練才行。「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工作這麼賣力,那你欠我的那些債就少算一點好了,算你個整數,三千兩。」

  早點把他打發,她才可以早點過回她平靜的日子。

  「我沒那麼多銀子。」仇放雙手一攤。

  「要不,兩千五百兩。」

  「還是沒有。」

  「兩千兩?」柳憶意覺得自己的心像在滴血。

  「唉……不夠。」

  「算了。」柳憶意心一狠,牙一咬。「一口價,一千五百兩。我告訴你這個價錢已經很低了,要知道我照顧你那麼多天,吃的、喝的、用的、花的絕對超過這個價錢,要不是看在你這陣於工作那麼努力的份上,我才下會這麼便宜你。」

  「那我可要好好謝謝你的慷慨了。」

  「不用了,你只要趕快把帳還清,就可以自由了,也不必一天到晚困在我這間倚香樓。」

  「是啊,可是……」

  「可是什麼?」難道他還嫌給得太多?這已經是她的底限了,一下子少了兩千多兩,這簡直比剝她一層皮還難過。

  「可是我還是沒有這些銀子,我連十兩都拿不出來,何況是一千五百兩。」仇放聳聳肩,一副「我就是沒錢,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姓仇的,你不要敬酒下吃吃罰酒。」柳憶意為之氣結,當初見到他還以為他是個人物,可沒想到他的真面目竟是如此令人討厭。

  此時,七八匆匆忙忙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意姐兒,大事不好了!」

  柳憶意翻了個白眼。「又是什麼事?」這七八總喜歡大驚小怪,要是這一次又不是什麼「大事」的話,最好給她皮繃緊一點。

  「前廳來了一大群人,說要找仇哥。」

  「是些什麼人?」仇放疑惑的問,照理來說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裡,自然也不會有人找上門才對。

  「我也不知道,有男有女,一進門就問這裡有沒有個叫仇放的人。」

  「仇放,沒想到你還真厲害,打跑了幾個小混混就聲名遠播,還有人上門指名要找你!」柳憶意語帶譏諷,斜眼睨了一下仇放。

  「我出去看看。」仇放提步就要往前廳的方向走。

  「等一下——」柳憶意叫住他。「我去打發他們,我們這兒是做生意的地方,可不是你仇大爺的產業,要是每個人都上門來找人,我們生意還要不要做下去?」一面咕噥著,一面往前廳去。

  ********************************

  到了前廳,只見裡頭聚集了一群人,個個都身穿黑衣,胸前還繡了個骷髏頭,手拿武器,一臉凶狠的樣子,整齊站立在兩個坐著的男子後面。

  這兩個應該就是帶頭的,柳憶意朝他們兩個走去。「兩位大爺,今天是第一次上咱們倚香樓吧?我是這兒的當家,大家都叫我意姐兒……」

  「我們是來找仇放的。」其中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子打斷柳憶意的話。「快把他交出來。」

  「仇放?」柳憶意嬌笑幾聲。「這聽起來像是個男人的名字。這可是第一次有客人上門不找姑娘,反而找個男人。」

  「廢話少說。」另一個男子重重拍了下桌子。「再不把他交出來,小心我拆了你這裡。」

  「老二,稍安勿躁。」刀疤男子暍止他。「意姐兒,我們是仇放的故交,已經找他很久了,如果他真的在你這裡,可否請他出來一見,聽說他前一陣子受傷,實在讓我們很擔心。」

  「唉,這位大爺,我能夠體會你們擔心的心情,但是你也知道我這兒是青樓,除了幾個跑堂外,其他都是姑娘家,可沒有一個姑娘是叫仇放的啊!您會不會找錯地方了?」

  「你還裝蒜,明明就有人看見仇放在這裡,你還睜眼說瞎話,來人,給我搜,就算把這裡拆了,也要把仇放找出來。」坐在刀疤男旁邊的男子大喝一聲,做了個手勢就要叫他帶來的人開始動作。

  「等一下。你這麼凶,會嚇著人家姑娘的。」

  「就是說嘛,如果這位爺一定要仇放的話,要不這麼著,我立刻就叫一個姑娘改名,好好伺候大爺。」柳憶意故作識趣的朝他眨眨眼。

  「你……」男子氣得拿起原本擺在桌上的刀,就要拔出——

  「老二,給我坐下。」刀疤男子按住他的手,狠狠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安分點。

  「是。」在刀疤男子眼神的逼視下,就算他有滿腔的怒火,也下得下壓下去,悻幸然坐下。

  「對下起,我家老二脾氣實在太壞,嚇著姑娘了。」轉回柳憶意的方向,眼裡的戾氣立刻收斂,轉為溫和有禮的樣子。

  「沒關係沒關係。」柳憶意擺擺手,彷彿一點也下在意的樣子,其實心裡早就嚇死了,這些人又是劍又是刀的,動起手來她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既然姑娘這兒沒有仇放這個人,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要是姑娘聽人提起這個人,還望姑娘差個人到悅來客棧通知我們一聲。」既然問不到他想要的答案,留在這裡也只是浪費時間,刀疤男起身準備離去。

  「好的好的,一有消息我就立刻通知大爺,要是大爺夜裡寂寞想找個人陪,也記得上我這倚香樓啊!」

  那群人離去以後,柳憶意呼了一口氣,癱在椅子上。

  本來只是想打發這些人,不要讓他們妨礙她做生意,但後來心裡越覺下對,這些人提到仇放的眼神祇有殺氣,一點也下像他們說的擔心他受傷,而且他們要真是仇放的朋友,當初仇放一醒過來,就應該會去通知他們才對,也不至於因為付下出銀子留在這裡做工了。

  這仇放到底是什麼人物,怎麼會惹上這種人?

  不知怎地,柳憶意感到一陣心煩,但她絕對不會承認她是擔心仇放的安全,她在意的只有倚香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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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管事……」倚香樓最熱鬧的時候,仇放趁著沒人注意他這個穿著跑堂衣服的人,閃進一間隱蔽的廂房,和君氏商號在三多城的總管碰面。

  坐在圓桌前那個圓胖的男人聽到聲音,立刻站起身來。「仇爺。」

  「真是不好意思,還累你跑這一趟。」昨天那群人離去之前,仇放特地躲在旁瞥到一眼,帶頭的兩個人便是追命門四大護法之二,他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他們已經知道他躲在這裡,之所以沒有出手,是為了避免直接挑了倚香樓會太過招搖,反正既然知道他就在這裡,他們只要守住倚香樓,到時來個甕中捉鱉就可以了。

  如果是平時,他大可硬闖出去,但目前他的功力只恢復了五成,別說四大護法了,他實在沒把握可以一次應付幾十個人圍攻。

  但既然行蹤已經曝光,為了不連累到無辜的人,倚香樓已經不宜久留,一定要盡速離去才行,所以他托七八傳個口訊給趙管事,要他上倚香樓一趟。

  「不用客氣,主子早有交代下來,仇爺吩咐的事一定要照辦。」趙管事恭敬的說。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仇放走到趙管事身邊,將他盤算好的計畫告訴趙管事。

  「小的知道了,請仇爺放心。」牢記仇放的吩咐後,趙管事又飲酒作樂一番,才裝做下勝酒力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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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

  結束一天的工作,柳憶意累得一躺到床上很快就熟睡了,其他人也一樣,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養足精神以應付隔天的工作,整個倚香樓安安靜靜的,和方纔的人聲鼎沸大下相同。

  仇放見四下無人,一個閃身來到柳憶意房前,小心推開窗跳進去。

  他走到床前凝視著熟睡中的柳憶意,說真的,熟睡中的她少了清醒時的那份精明和八面玲瓏,反而多了份年輕女孩的純真,要是她生在尋常人家,憑她的容貌,上門提親的人大概下少吧。

  眼光流連在她的唇上,他沒有辦法忘記她的唇有多柔軟,而且從她生澀的反應看來,他應該是第一個吻她的人吧!

  身為一間青樓的鴇娘,再加上中上的姿色,他可以想像她要守身如玉是多麼不簡單的事,一個年輕女子不但要管理所有的事情,還要在不得罪客人的前提下,守著自己的防線,他對她除了欽佩之外,還多了份憐惜,想為她撐起一方風平浪靜的淨土,讓她可以在他懷中安歇。

  不過這對於目前的他來說,只是虛幻的空想,外頭有一堆人等著取他的性命,而他的功力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完全恢復,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一個未知數了,更遑論想要照顧她。

  仇放伸手碰了碰她洗淨鉛華的素顏,柔嫩的膚觸讓他的大掌流連下肯離去,熟睡中的柳憶意突然動了一下,讓他飛快回過神來收回手。

  強迫自己將視線轉離她嬌美的面容,仇放轉身在桌上放了張五千兩的銀票,那是他從趙總管那裡借來的,再怎麼說她確實照顧他一段日子,如果這些銀子能讓她高興的話,也是值得的。

  更何況今日一別,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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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裝成一個年約半百,頭髮花白還留著鬍子的老人後,仇放忍著惡臭撲鼻的味道,拿著幾個夜壺打開後門。

  「怕臭的人趕緊閃邊,不怕臭的才留在原地啊……」一面大聲吆喝著,一面快步往外衝。

  果然,追命門安排在後門的眼線,聽到他說的話,用鄙夷的眼光看了他一下,立刻閃得老遠,怕被那噁心的味道沾上了。

  仇放見所有人都躲得老遠,心中大喜,卻還是維持一定的步伐,以免被人瞧出異狀,轉進一個牆角後,立刻丟掉夜壺,脫下身上的偽裝,快步安靜的離開。

  「大哥,不對啊,咱們在這裡守那麼多天了,從來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出來倒夜壺的。」眼線甲突然感覺有些奇怪。

  「對啊!你不說我還沒有想到,通常做這種事的都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什麼時候換這個老人了?」

  「糟了,我們上當了,剛剛那個人一定是仇放假扮的。」眼線甲驚呼出聲。

  「快追!」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往原先那老人的方向跑去,轉進他先前彎入的那條小巷,只見幾個夜壺散落在地,哪裡還有老人的影子。

  眼線乙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往天空一丟,立刻發出「砰」的一聲,伴隨著紫色詭異的火花,這是追命門聯絡同門的方法。

  他們發現了!仇放見到天空出現的紫色光芒,就知道他喬裝的事情已經曝光,追命門的人一見到訊息,一定會傾巢而出搜捕他。

  要是在平時他根本不會怕那些人,高興的話就和他們打個痛快,不高興的話輕功一施,任他們怎麼追也追不上,但現下功力還沒有完全恢復,要打打不過,要跑的話也不見得跑得掉,所以才會想出這個辦法,只是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發現了。

  但情況逼得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和趙總管約定在城外五里的破廟前見面,只要能撐到那裡,他就安全了。

  仇放深吸一口氣,忽略胸口隱隱傳來的疼痛,朝城外飛快而去……

  而在倚香樓這邊,原本在睡夢中的柳憶意被一陣吵雜聲驚醒。

  「意姐兒,意姐兒你快醒醒啊!」門外傳來七八急促的敲門聲。

  柳憶意連忙下床,隨意披了件外衫,一打開門就見到神情焦急的七八。

  「怎麼回事?外頭在吵什麼?」

  「那些人、那些人又來了……」

  「哪些人?」

  「就是上次來找仇哥的那些人,他們又來了,我跟他們說我們已經打烊了,可他們還是硬闖進來。」

  「我去看看。」柳憶意將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跑到外邊一看,這些人已經開始動起手來,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直接踹門進去,許多客人都嚇得連衣服都沒有穿好便趕緊離開。

  其中有個大漢甚至拿刀架在如花的脖上,惡狠狠的問:「說,仇放到底到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大爺,饒命啊!」如花嚇得眼淚直流。

  「大爺,請問您這是在做什麼?」她壓下滿腹的怒氣,來到上次見過的刀疤男面前。

  她是倚香樓的主子,有責任要保護倚香樓的每一個人。

  「一個大男人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要是傳了出去,對大爺您的名聲可是不太好聽哪!」

  「哼!我追命門向來不管什麼名不名聲,只要達到目的便是,你最好趕快把仇放的行蹤說出來,要不然我放火燒了這兒。」一改之前的溫和,刀疤男突然變得惡狠凶殘。

  追命門?江湖上最大的殺手組織,傳言裡頭的殺手個個殺人不眨眼,只要出得起價錢,想殺皇帝老子都沒有問題,仇放怎麼會去惹上這幫人?

  「仇放?我跟你說了我們這裡沒這個人,你再怎麼問我還是怎麼回答,要是你們再不走的話,我就報官了。」

  一直到現在柳憶意才想起來,從剛剛開始就沒有見到仇放的人影,要不然發生這麼大的事,他下可能下出現的。

  他離開了嗎?要下放在她房裡那張五千兩的銀票,又是誰留下的?

  「啟稟大護法,沒有看到仇放的人影。」派出去搜查的手下一個個回來回報。

  柳憶意聽了,心中突然有鬆一口氣的感覺。「都說我們這兒沒這個人了,大爺您只要帶著您的人快走,打擾客人、毀壞東西這些事我都不跟您計較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眼前這些凶神惡煞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只要他們趕快離開,今天這些就當是她虧了。

  「可惡。」刀疤男咒罵一聲,隨後將視線移到眼前的柳憶意身上。「這件事情追命門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一個眼神示意,手下立刻把手裡的火把往花園裡一丟,不一會兒便火光沖天。

  「來人啊!快救火啊!」柳憶意見火光越來越大,沒有時間理會追命門的人到底離開了沒有,她的心早被那些火舌和仇放的安危燒得焦躁難安了。
作者: 司郢    時間: 2009-3-16 10:00 PM

第八章
「好一個仇放,實在不簡單啊!」白衣男子輕搖扇子,一派輕鬆的朝仇放走過來。

  「怎麼我看你說話的樣子,一點也沒有敬佩我的意思,反而像是在嘲笑我?」仇放看了眼白衣男子,撇撇嘴角。

  「有嗎?聽得出有嘲笑的意思嗎?」低頭反省,難道自己掩飾的功力那麼差?

  白衣男子故作無辜的表情,看在仇放眼裡卻只見到「欠扁」兩個宇。

  「有事准奏,無事退朝。」他可不像他生長在大富大貴之家,沒有時間在這裡陪他閒嗑牙。

  「奇怪,這句話不是父王在說的,什麼時候被你學去了?」

  「如果你只是來說些廢話的,恕我不奉陪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沒時間耗在和李頤言下及義上面。

  「好吧好吧,不廢話了,怎麼樣,功力恢復了?那顆大還丹可是月氏進貢的聖品,費時五年才練得一顆。」仇放是為幫他辦事才受的傷,他略盡綿薄之力也是應該的,更何況這種東西宮中多的是。

  「差不多了,遠舟把東西交給你了吧!」從那天離開倚香樓也過了將近一個月了「那天經過趙管事的接應,雖然路上還是碰到一些麻煩,但總算有驚無險回到京城,也把他這次從吐蕃國帶回的情報傳回來,他的責任也算完了,只要等他的功力完全恢復,就可以像以前那樣四處逍遙了。

  「拿到了。」

  「那就應該沒我的事了,我可以離開了。」

  「這樣快就要走?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想想我們兄弟也已經好久沒有見面,你都下知道這段時間我心裡多麼掛念你,你也不多留下一會兒,讓我們可以好好敘敘舊……」

  「夠了。說得這麼好聽,誰知道你心裡在打些什麼鬼主意。」若要他說出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這個沒豐點皇子樣子,又讓人猜下透、摸不著的人,說好聽一點是有事請他幫忙,說難聽一點就是把他的利用價值發揮到極限。

  「三八兄弟啊,你真是太聰明了,你怎麼知道我心裡有件事,而且這件事還非你不可。」李頤拍拍他的肩,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礙眼。

  「不行、不要、不可以。」

  「嗄?」他什麼都還沒說,他怎麼就知道他要說什麼。

  「好了,沒別的事我先走了。」仇放站起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難道你不想把追命門的事一次解決?」李頤叫住他。

  「一次解決?」李頤的話果然成功的讓仇放停下腳步。

  「沒錯,追命門留著始終是個大患,不如趁這個機會將他們一舉殲滅。」李頤走到仇放身邊。

  「你打算怎麼做?」追命門只要收了錢,不管死傷多少都會把任務完成,竟然他們已經盯上他,結局只有兩種,不是他死就是他們亡,所以這件事情越早解決越好。

  可是追命門在江湖上始終是個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總部在哪裡?門主是誰?有多少人?所以他們犯下那麼多大案子,官府始終拿他們沒有辦法。

  「用餌把他們釣出來。」李頤神秘兮兮的說。

  「餌?什麼餌?」

  「兄弟,對追命門來說,最美味的餌非你莫屬呀!」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仇放因查緝叛黨有功,朕今特封仇放為鎮武將軍,官拜三品,領兵三萬,賜黃金千兩,宅邸一棟,僕奴數十名,欽此,謝恩。

  過幾天,皇上的聖旨就傳下來了,仇放也風風光光搬進將軍府,大門前的區額還是皇上親筆題的。

  柳憶意到達京城的那天,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百姓夾道圍觀,鞭炮聲不絕於耳。

  哇!京城真的不太一樣耶!

  這是柳憶意心裡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在三多城裡什麼時候見過這種陣仗,她好奇的東張西望,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大娘大娘,請問這是怎麼回事?」瞧半天瞧不出個什麼所以然,只從人群鑽動中隱約見到有幾個官兵騎著高大的馬在前方開道,後面的人不知抬些什麼東西。

  「鎮武將軍今天搬進御賜的宅邸。」好心的大娘一面看,一面跟柳憶意說。

  「鎮武將軍?」

  「是啊,聽說他本來只是個平民,因為查案有功,所以獲得皇上的賞識,不但封官,還有一大堆賞賜呢!」在旁的大叔也附和道。

  「喔,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得好好瞧瞧,那鎮武將軍長得什麼樣。」在三多城見到的頂多就是縣令、捕快,從來沒有見過像「鎮武將軍」這麼大的官,她的運氣真不錯,進京城的第一天就有這種熱鬧可以看,她怎麼能夠錯過呢?

  心念一動,她立刻往人群的前排鑽去,左閃右避後,終於讓她搶了個下錯的位置,才剛站定,就聽見左右的人高喊:

  「鎮武將軍來了,鎮武將軍來了!」

  「沒想到鎮武將軍那麼年輕,長得還真是一表人才。」

  「看起來果然氣宇軒昂,氣勢下凡。」

  此起彼落的讚歎聲不絕於耳,柳憶意往人群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個男人騎著馬過來。

  在馬蹄揚起的風塵中,她興奮的等著馬隊來到面前。

  當馬隊經過她的正前方,她終於可以清楚看見鎮武將軍的模樣,但當她見到馬背上的那個男人時,她的笑容卻僵在臉上,倒抽一大口氣,眼裡儘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他?!

  那個不告而別,卻害得她生意做不下去,也是讓她千里迢迢跑到京城來的罪魁禍首。

  為了想知道他的下落,她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打聽出來他臨走前和君氏商號的趙管事見過面,然後才從趙管事那兒知道他到京城去了,在她來京城的一路上,還一直為他的安危擔心,擔心他的傷不知好了沒有,要是遇上追命門那幫窮兇惡極的壞人,能不能平安脫身……

  沒想到她在那頭為他擔心,他卻在這頭逍遙快活,看他過得很好不說,還獲得皇帝賞識,做個什麼「鎮武將軍」!

  她突然覺得自己連日來的擔心像個笑話,要讓他知道了,他還會笑她自作多情呢!

  太過分了!

  為了他,倚香樓被追命門燒個半毀,怕他們繼續找麻煩,她拿出畢生的積蓄,解散了倚香樓,給所有人一筆錢,讓他們想從良的從良,想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而她全身上下只剩下一點點銀子,勉強夠她到京城,而他竟然像個沒事人似的,在京城裡吃香喝辣。

  不行,她柳憶意絕不做賠本生意,這筆債她一定要討回來。

***********************************************

  「我要見仇放。」隨便一打聽,就知道那座「鎮武將軍府」在什麼地方,仇放剛進府沒有多久,柳憶意就找上門了。

  「大膽,鎮武將軍的名號豈容你隨便亂喊。」門口的守衛把柳憶意攔下。

  「我管他是什麼鎮武將軍,反正我要見他就是了。」派頭倒不小嘛!柳憶意心裡冷哼一聲。

  「鎮武將軍豈是你說要見就能見的,走走走,別在這裡礙眼。」守衛將柳憶意推離門邊。

  「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他,如果你下幫我通報的話,我直接進去找他。」柳憶意下管守衛的阻撓,便要往裡頭沖。

  「大膽刁民。」守衛從來沒有看過這麼不講理的女人,也生氣了。

  「外面吵什麼?」在大廳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吵雜聲,仇放忍不住傳人一問。

  「將軍,有個刁民想要擅闖將軍府。」

  「刁民?我出去看看。」

  「我告訴你,你最好下要碰我,要下然我鐵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在將軍府外,柳憶意仍和守衛僵持下下。

  「怎麼回事?」仇放走出來,皺著眉頭看著守衛。

  「將軍,這個女人……」守衛指指柳憶意的方向。

  「仇放……」柳憶意喚了一聲。

  「意兒……」聽見聲音,仇放連忙轉過頭去,果然見到熟悉的身影。「你怎麼會來這裡?」

  仇放走到柳憶意面前,朝她上下打量,或許是旅途勞頓,她臉上未施脂粉,長髮只簡單綰了個髻,用條布巾包起,衣服也只是尋常人家穿的粗布衣服,和在倚香樓時每天妝點得艷麗嬌媚的模樣大不相同。

  她看起來瘦了點,也憔悴了點……

  「怎麼,就只有你能來京城,我就不能來嗎?」伶牙俐齒倒是沒什麼改變。

  「我們進去說吧!」她的出現讓他有些錯愕,原本想等事情全部結束以後才去找她的,沒想到她竟然也到京城來了。

  走到廳裡,柳憶意喝了一口下人送上來的茶,打量一下四周才開口:「看來你混得下錯嘛!鎮武將軍。」

  「嗯。」聽說她話裡的酸意,仇放皺了下眉頭。「你還沒說你怎麼會來這裡,倚香樓下做生意了嗎?」

  「你還敢說。」他下提她還不生氣,他一說到倚香樓,她的氣又整個上來。

  「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倚香樓變成禁忌的話題,連提都不能提了。

  柳憶意重重把茶杯放下,發出一聲「砰」的聲響。「要不是因為你,我倚香樓現在還好好的,也不會變成一堆廢墟。」

  「廢墟?!怎麼會這樣?我走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啊?」仇放心中一驚,到底他離開以後發生了什麼事?

  「哼,好好的!要不是我一時手賤收容你,然後又一時心軟幫你請了大夫,今天倚香樓也不會搞成這個局面,早知道當初要不就把你丟出去,要不就叫七八把你挖個洞埋了也就算了,你以為我稀罕你那五千兩嗎?誰知道你那些錢是怎麼來的,說不定是什麼黑心錢……」

  「停停停——」仇放喝止柳憶意繼續叨念下去,她說了那麼多,他還是沒有聽到重點。「倚香樓到底發生什麼事?我走的時候還好奸的呀。」

  「對,你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但是你走了以後就不好了。」柳憶意一想起她聿苦經營,好不容易才有一點成績的倚香樓就這麼化為烏有,難掩心中的憤怒。

  雖然她早計畫賺到足夠的銀子,夠所有人另謀出路時便洗手不幹,但自己決定的和被逼的感覺起來總是不一樣。

  「發生什麼事了,你講清楚啊!」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仇放和倚香樓的人早已建立起友誼,他們不像他原先以為的粗鄙低俗,反而淳樸可親,要是因為他的關係,害了樓裡任何一個人,他良心都會不安的。

  「你走了沒多久,追命門的人就找上門來,要我把你交出來,可是你早就跑得不見人影,我去哪裡找個人給他們,他們找不到人不甘心,便放了把火,把倚香樓燒個面目全非。」

  她沒有什麼仁義道德那種偉大的情操,遇到事情也不會逆來順受,更不習慣哭哭啼啼那一套,想不透怎麼會有人認為哭可以解決一切,如果倚香樓是因她的經營下善而倒閉,她會認,但這事情是因他而起,如果下找他討回個公道,她會一輩子下甘心。

  「什麼?追命門的人又找上門了?你們還好吧,有人受傷嗎?」仇放難掩焦急之情,他之所以離開就是為了不想拖累大家,沒想到他最下願意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現在才說這些不嫌太晚了嗎?」

  「我離開就是不想害大家,沒想到他們還是做了。」仇放歎了一口氣。「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聽七八說過她沒有親人,倚香樓沒了,她以後還能依靠誰?一個女孩子家若要在外討生活,難免諸多下便。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收起剛剛的怒容,柳憶意立刻轉換成一張笑顏,朝仇放甜甜一笑。

  猛地,仇放心中的警訊大響,她、她又在打什麼主意了?他忘了對一般女子來說,遇到這種事對其伸出援手是再自然不過,但是她不一樣,她可不是尋常女子,她是三多城裡鼎鼎大名的倚香樓那個精明的鴇娘啊!常理是不能套在她身上用的。

  早知道剛剛應該什麼都不要問不要說,現在她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光看那個燦爛的笑容,就知道事情一定下簡單。

  可問都問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等著看她怎麼說,反正兵來降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羅!

  「現在你知道事情都是因你而起了?」

  「我知道。」

  「你也知道倚香樓沒了,我是沒什麼關係啦,不過裡面很多人都因此失去生計了。」

  「是我不對。」

  「開始覺得良心不安了?」

  「有點。」

  「現在你心裡一定在想,有什麼方法可以補償我對不對?」

  「對。」唉……他能說不對嗎?

  「那好,倚香樓一天的收入是兩千兩,一個月淨利是三十萬兩,我預計還要再做個十年才考慮轉行,照這樣算來,你賠我三千六百萬兩就可以了,拿來。」她朝他伸出手。

  「三、三千六百萬兩?!」這倚香樓是是金子打的嗎?要不怎麼那麼貴。

  「對,要不這樣好了,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算你三千萬兩就好,那六百萬兩就不跟你計較了。而且你現在不是什麼鎮武將軍嗎?這點小錢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麼才對。」

  「這……」他知道她一開口就絕對不會有好事,果然,三千萬兩的「小錢」…就算把他所有的東西都賣了,也賣下到這個價錢。

  「怎麼,嫌太少,襯托不出你的身價?」柳憶意橫睨他一眼,看他現在錦衣玉食的模樣她就有氣。

  她狠下心,為了避免追命門三下五時上門搗亂會傷了人,決定解散倚香樓時,他在這裡滿心歡喜接受皇帝封賞;她在變賣所有財產,含淚遣散所有夥伴時,他卻在這裡志得意滿接受百姓的歡呼;當她因為擔心他,風塵僕僕趕到京城,一路上餐風露宿,吃沒吃好睡沒睡好的時候,他竟在這裡過得舒舒服服。

  如果不討回這口氣,她就不叫柳憶意……

  「不不下,這怎麼會太少呢?」仇放連忙搖搖手,如果這樣還叫少的話,那怎樣才叫多?

  「那很好,你這次打算付現銀還是銀票?」

  「意兒……」

  「幹嘛?」幹嘛突然用這種溫柔的聲音喚她,讓她的心像是漏跳一拍後,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那又怎樣?」所謂親兄弟明算帳,認識再久銀於還是要照付。

  「那你應該很瞭解我才對。」

  「這跟我們談論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你瞭解我的話,你應該知道——我沒錢。」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可以獅子大開口,他當然也可以打死不認帳。

  「仇放,你要我!」

  「這句話你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可見你很瞭解我嘛!」仇放朝她眨眨眼,像是讚許他倆之間的默契似的。

  「好……好……」柳憶意氣極反而笑了。

  「好什麼?」笑得他心裡一陣發毛。

  「既然你沒錢,我也沒地方去,那我決定賴在你這裡賴定了。」
作者: 司郢    時間: 2009-3-16 10:02 PM

第九章
「仇將軍,鳳兒跳支舞給你看好嗎?」一名穿著半透明薄紗的年輕女子,偎在仇放懷裡,用嬌嗲的聲音問著。

  「當然好,你知道我最愛看你跳舞了。」仇放輕捏了鳳兒的粉頰一把,順便在她臉上偷了個香。

  鳳兒嬌笑著旋轉到仇放前方,伴著音樂跳起舞來

  「將軍,雲仙敬你一杯。」另一側的女子也下甘示弱,幫仇放斟了杯酒。

  「哈哈哈,好、好。」仇放從雲仙手中接過酒杯,豪氣的一口飲盡。

  「將軍真是好酒量,雲仙再敬將軍一杯。」她再度把酒杯斟滿,不過這次入了自己的口,然後湊上前去,要以口餵酒。

  仇放順應的接下,將雲仙口中的酒暍下。「好酒、好酒呀!沒想到酒在你口中竟然變得更香了,雲仙你老實說,你是不是仙女下凡啊!」

  「將軍真是愛說笑,雲仙只是個愛慕著將軍的平凡女子,期盼將軍多點寵愛,雲仙就心滿意足了。」她伸出纖手輕輕佻弄仇放寬闊的胸膛。

  「寵、我當然寵你,誰教你這麼惹人憐寵。」仇放握住她放在他胸前的手,阻止她在繼續下去。

  就在酒酣耳熱之際,仇放流連在左擁右抱的溫柔鄉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其他,突然一陣碎裂聲驚起所有人的注意。

  「仇放,你倒挺享受的嘛,左一個美女、右一個佳人,好快活啊……」柳憶意在旁邊已經站了一會兒,但仇放只顧著享受美女在懷的銷魂滋味,根本沒有注意到她,讓她只得摔碎一個花瓶,這才引起他們的注意。

  「你這是做什麼?」仇放皺起眉頭,被打擾的下悅浮現臉上。

  「我……」對啊,她這是做什麼?柳憶意一時語塞,下知道該說什麼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只是一見到仇放抱著女人的樣子,心裡就有股莫名的氣惱往上冒。

  「如果沒事的話你就先下去吧!」仇放不耐的揮揮手。

  「仇放,你這是什麼態度?」見到他不耐煩的表情,柳憶意更是氣憤難消。

  「將軍,這個那麼凶的女人是誰啊?」鳳兒回仇放身邊問。

  「你管我是誰。」仇放還沒有回答,柳憶意就先說話了。

  「將軍,她好凶喔,鳳兒到底是哪裡得罪她了?」裝做被柳憶意嚇到,鳳兒躲進仇放的懷裡。

  「我倒還沒有問你是哪裡蹦出來的野女人,你倒惡人先告狀了?」柳憶意見到鳳兒那副故作委屈的樣子就覺得做作思心。

  「將軍,她侮辱我……」鳳兒抽抽噎噎哭了起來。「雖然我沒有什麼好出身,但是這也下是我願意的,她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我,嗚……」

  「乖,別哭了,再哭下去我會心疼的。」仇放拍拍鳳兒的背,柔聲安撫著,然會轉頭怒視柳憶意。「你這是做什麼?你要銀子我就給你銀子,你要留下來我就讓你留下來,這陣子我有少供你一頓飯,還是少給你一件衣服了,你不感激我收留你也就罷了,現在還無緣無故闖進來打擾我們,甚至亂罵人,柳憶意,你實在讓我太失望了,我以為你敲竹槓的功夫已經是一流的,沒想到無理取鬧更是出神入化。」

  「仇放,你……」柳憶意氣得說不出話來,她什麼時候無理取鬧了?要說無理取鬧,那個鳳兒比她更厲害吧!

  更令她難過的是,仇放竟然絲毫不顧情面的把她臭罵了一頓,似乎他留她在府中是天大的恩惠,所以她就應該逆來順受,他高興的時候就親親熱熱叫她一聲「意兒」,不高興的時候就說她是無理取鬧、又貪財的柳憶意。

  「算了鳳兒,就別跟她一般見識了,我們繼續喝我們的。」仇放不理會在旁的柳憶意,繼續飲酒作樂。

  「仇放,你終於講出你的真心話了。」柳憶意一個箭步來到仇放眼前,讓仇放要假裝下看她也難。「原來你覺得我在你府上白吃白喝,想要趕我走對不對?」

  「既然你有自知之明那是最好的了。」仇放假裝看不到她眼中的難過和氣憤。

  「好,我柳憶意不是會死賴活賴的人,既然這裡不歡迎我,我也不會硬要賴著下走。」她握緊拳頭,努力眨回眼中迅速聚集的淚水,轉身便要離去。

  「你……要去哪裡?」明知道自己下該問的,但仇放還是忍下住問出口。

  「天下之大,我就不相信沒有我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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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柳憶意說走就走,回房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拎著一個藍色布包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她的負氣離去早在仇放的意料之中,他料定以她倔強的個性,在被人那樣說了以後,萬萬不會再留下來,只是他沒有意料到的,是這幾天以來的惶惶不安。

  雖然他早巳派人在她後頭偷偷跟著,保護她的安全,但他還是不禁會擔心,天冷了她有沒有多添件衣,飯有沒有奸好吃,夜裡睡得好不好,最近風大,她會不會不小心染上風寒……

  「唉……」仇放幽幽歎了一口氣,心上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般沉甸甸的。

  他一直自認逍遙,沒想到現在不但被困在這座精緻、卻像個牢籠的宅邸,還因為那個總是三不五時浮現心頭的人兒,而心情鬱悶難開。

  仇放站在窗前望著天空,心裡只能希望等事情過去後,她能下恨他,聽聽他的解釋……

  這時,雲仙走到仇放身邊,將身子整個貼到他身上去。「將軍怎麼皺著眉頭,有什麼事情惹將軍煩心?」

  「沒什麼。」他退開一步,和雲仙隔出一些距離。

  「才怪……將軍臉上明明就寫著『我有心事』四個大字,還以為雲仙看不出來啊?」雲仙又貼近一步。

  「這不干你的事,你就不要多問了。」仇放神色一正,不想繼續說下去。

  「好麻!既然將軍下肯說,那雲仙不問就是了,不如讓雲仙備一桌酒菜,陪將軍開心開心,還是,將軍想要……」她的手掌貼上仇放的胸前,還用手下停輕輕畫著圓圈。

  突然,仇放對眼前的女人感覺煩膩,難道她就不能矜持點?雖然言語上對他百依百順,口口聲聲說著愛他、愛他,但他可以清楚的從她眼中看出,她愛的只是他的權勢地位,如果有一天他什麼都不是了,相信她會跑得比誰都快。

  要是另一個人,她就絕對不會這樣。

  她看過他最落魄的時候,不但後有追兵,還躺在床上像個活死人般,雖然她嘴裡說著一切都是為了要賺他的銀子,但是隱藏在那層精明外表下的,是發自內心的關心和細心,最後甚至為了他,賠上自己的身家財產。

  看來,他這輩子欠她的,注定還不完了……

  仇放煩躁的把雲仙的手甩開。「你放尊重點。」

  雲仙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嬌笑起來。「將軍真愛說笑,如果將軍不好意思的話,那雲仙可以……」

  「滾,給我滾出去。」甚少發脾氣的仇放,此時也壓抑不住那新的煩悶。

  「將軍……」雲仙仍然不死心。

  「來人,把她給我趕出去。」仇放索性叫來下人,半拖半拉的把雲仙拖走。

  就在仇放以為好不容易可以清靜一陣子的時候,一個讓他氣得牙癢癢的,卻又莫可奈何的聲音傳過來。

  「仇大將軍,好大的火氣啊。」李頤照樣一襲白衣,手持摺扇走進來。

  「你不在宮裡好好待著,跑到這裡來做什麼?」一看到他,仇放就有氣,他想不透當初怎麼會覺得他是個好人而與他結交,更想下透他怎麼會答應配合他那個誘敵的笨方法,才會把柳憶意氣走。

  「聽說仇將軍最近心情鬱悶,我特地來幫仇將軍排解、排解啊!」

  「不用了,看見你我更有氣。」他瞪了李頤一眼,用眼神告訴他「識相的話就快閃」。

  「原來仇將軍這一陣子慾求不滿,所以火氣太大,如果先前送來的那兩個女子仇將軍不滿意的話,早說嘛,我可以再多送幾個過來,一定讓仇將軍滿意。」

  「不用了,你留著自己享受吧!」

  「還是,仇將軍比較喜歡鴇娘?」他仍然下怕死的火上加油。

  「李頤,廢話少說,你到底來找我有什麼事?」

  知道仇放連名帶姓叫他時,就是發火的前兆,李頤識趣的不再往下說,反正他已經知道他的反應了。

  雖然仇放嘴上不承認,但是以他縱橫情海多年的經驗看來,他早就栽在那個小鴇娘手上了。

  唉……想想他這兩個兄弟也真是奇怪,每一個都是人中龍鳳,長得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要什麼樣的姑娘沒有,逍逍遙遙到處享受軟玉溫香不是挺好,何必獨鍾一個女人,自己挖個墳墓跳進去呢?

  不自覺的,李頤看向仇放的眼神裡多了一絲憐憫。

  「你來這裡不會就為了對著我發呆吧,有事就快說,我很忙的。」仇放粗魯的打斷李頤的沉思。

  「好吧好吧。」看來他是不會懂他這個做兄弟的心情。「我來是要告訴你,探子回報,追命門的人已經進京了,你可要小心一點。」

  「我知道了。」終於來了,仇放心裡沒有緊張,只有事情快要解決的釋然。

  「你打算怎麼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仇放咬牙切齒的說著,要下是為了這追命門,他和柳憶意也不會鬧成現在這個地步,這筆帳他絕對要從追命門身上討回來,一洩他心中的怒氣。

  「這麼狠!」李頤嚇了一跳,認識他這麼久,從來沒有在他眼中看到這種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剝的狠勁,看來追命門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對,我要他們來得去不得。」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奸險的笑聲

  「哈哈哈,好大的口氣。」

  仇放和李頤連忙跑出去,發現家裡的僕人倒的倒、傷的傷,一大群黑衣人包圍整個後院。

  「你們終於來了。」仇放看著眼前追命門的護法,雖然對他們突然出現有些訝異,但是他隨即冷靜下來,早點解決也奸,省得他還要繼續被困在這裡。

  「沒想到你的命還真硬,那天傷成那樣居然沒有死。」大護法冶冶的說。

  「我這人向來有點運氣,不會那麼容易就死的,更何況你們還活著,我若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你們了。」

  「可惜你這次不會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你們追命門為非作歹罪無可恕,我勸你們還是乖乖束手就縛,或許我還可以跟宮府求情,饒你們不死。」仇放眼神銳利的盯著前方的敵人。

  「哈哈哈,要我們束手就縛?」二護法看了周圍的同夥。「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沒想到仇放你還真會說笑話。」

  「既然你們執迷不悟,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好吧,該說的他都說了,是他們自己不知悔改,待會動起手來要是有個萬一,他們可不要怪他。

  知道彼此己無話可說,只等著動手,雙方都屏氣凝神,暗自運氣週身,等到適當的時機便開始動手。

  「我這人喜歡速戰速決,你們一起上吧。」仇放冷冷掃過眼前的人。「你們四大護法怎麼少了一個?」

  「哼,憑我們三個對付你就綽綽有餘了。」四護法的叛教而出,對他們來說是個恥辱,仇放問起反而讓他們怒火中燒。「大家一起上。」在大護法一聲令下,三人同時使出招式向仇放招呼過去。

  掌氣來得又急又快,看來他們一出手便使上十成功力,務求置仇放於死地,然而仇放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個閃身便讓他們的攻擊全部落空。

  四大護法也是經歷過大大小小無數次的打鬥,一擊不成他們隨即變招,二護法和三護法分別由兩側包圍,切斷仇放的退路,大護法由正面進攻,招招直取要害。

  知道敵人的實力下弱,仇放也不敢大意,取下繫在腰上的軟劍,一招「探龍取珠」先攻向大護法的咽喉,逼他下得不回劍自保,然後再使出一招「橫掃千軍」,擋掉左右兩側的攻擊。

  纏鬥在一起的兩方人馬突然又分開,電光石火問他們已經交換了不下十招。

  除了剛剛激起的塵煙外,一切又回歸平靜,剎那間風聲鶴唳,空氣中凝結著肅殺的氣氛,雙方緊盯著彼此下放,除了暗自調勻自己的呼息外,也在尋找對方閃神的空檔,準備再次出擊。

  雖然才過去短短不到半刻的時間,卻像是經過千百年一樣,終於,三護法沉不住氣,大喝一聲「看招」,提起他的九孔黃金連環刀再度欺上前去。

  三護法施展一招「石破天驚」,將內力運於連環刀上,直攻仇放的胸口,仇放當然不會傻傻等著敵人攻過來,輕輕巧巧一個「凌虛御風」閃出三步外,讓三護法的招式落空,趁他還來不及變招之際,劍尖一挑,一式「頑石點頭」攻擊三護法下盤,逼得他真的低了頭,使出狼狽的「懶驢打滾」才險險躲開來。

  大護法和一一護法見情勢對己不利,也提起武器上前。

  大護法使得是一隻用精鋼鑄成的鐵扇,打開來鋒利的外緣可以當刀子使用,突起的傘骨也可以點穴,若到緊急時分,還可以將傘骨一根根打出去當暗箭使,武林中有不少成名人物,就是敗在他的一柄鐵扇之下。

  二護法沒有拿武器,但一雙五毒化骨掌威力不小,只要不小心被他打上一掌,就算當下不死,但手上的劇毒卻會滲入骨血,慢慢將五臟六腑全部侵蝕掉,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仇放自從被他們所傷之後,一直都在苦思他們招式裡的破綻,但他們互相配合極佳,一個攻擊,其他的就負責掩護及斷對手退路,若反擊其中一個令其退下,另外兩個便會立刻遞補上來,就算是用車輪戰,也要把對手逼上絕路。

  所以和他們硬碰硬,絕對不是聰明的方法,唯有智取才能勝利。

  見他們三人又攻上來,這次仇放不與他們纏鬥,先防守加上輕功,與他們輕輕一碰後便退開去,等待他們自己露出破綻。

  「怎麼?追命門的四大護法就這麼點能耐?三人對我一個還拿我沒有辦法?」仇放用言語激他們。

  「哼,給你苟延殘喘的時間你不要,既然你急著要赴死,我們兄弟自然會成全你。」三護法被他一激,手裡的大刀更是使得虎虎生風,想要盡快把他解決掉。

  「我看你們也只不過爾爾,原來江湖傳言是過於誇大了,什麼追命門的四大護法,在我眼裡不過跟個孩兒玩刀一樣,空有樣子。」

  「好,我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們的厲害。」

  兩敵相對最忌心浮氣躁,仇放知道三護法個性浮躁,一激就容易生氣,所以先從他下手,只等他招式一亂,他就有機可乘。

  果然,為了扳回面子,三護法的刀使得更急更快,在求攻之下也就顧不得身防備,見他手臂露出空門,仇放立刻改守為攻,劍鋒一轉,一招「削金斷玉」挑斷他的手筋。

  「啊……」三護法慘叫一聲,手上的刀也應聲落地,鮮血立刻滴落在地上。

  「老三……」其他兩人見三護法握著手,血不斷從緊捂的手掌中滲出,受傷的那隻手軟趴趴的舉下起來,知道他那隻手等於是廢了,讓他們更加憤怒。「仇放,今天我們若下討回這口氣,以後怎麼出去見人?」

  今天殺他下只為了完成任務,更為了面子。

  二護法雙手在胸前合十,不一會兒便從手掌中冒出陣陣白煙,煙中還帶有一絲腥味,仇放知道他已運起「五毒化骨掌」,當下也不敢大意,全神貫注嚴陣以待。

  「去死吧!」二護法大喝一聲,掄起掌上前。

  仇放將劍舞成一片劍花,用劍氣散去他掌中的毒氣,他知道這「五毒化骨掌」雖然陰險歹毒,但使久了也會殘害自身,所以二護法現在一定力求速戰速決,在毒性還沒反蝕本身前把他解決掉,於是改變招式,十招中七招防守三招攻擊,既然他想快,他就和他慢慢耗。

  不過多久,二護法的掌風便不像一開始般凌厲,仇放知道他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於是運氣週身,屏住呼吸,待他一招「日正當中」正面攻擊而來,快擊到仇放身上時,他立刻提起劍,對準二護法的掌心……

  二護法不料他竟不躲不閃,揣想他大概已經是強弩之末,於是掌招去勢更急,待他看見他竟從旁舉劍對準他的掌心,想躲開時己來不及了,在旁人看來他就像把自己的掌心往仇放的劍上送似的,這雙「五毒化骨掌」看是毀了。

  「可惡。」大護法見其他兩個兄弟都折損在仇放手裡,心下大怒,鐵扇一揮,朝著仇放招呼過來。

  「老大,殺了他、殺了他……」在旁的二護法、三護法不斷叫囂著。

  既然他能夠當上追命門四大護法之首,自然也有兩把刷子,兩人過了不下五十招,仇放卻還沒有看出他招式裡的破綻。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響起。

  「把他們全部給我抓起來。」李頤威嚴的聲音傳來。

  原來在他們四人激鬥之時,李頤已潛出去調兵遺將,調來皇宮裡十大高手,雖然追命門帶來的嘍囉人數眾多,但怎敵得過專門護衛皇帝安全的高手,不一會兒他們便被掃得乾乾淨淨了。

  「撤。」大護法見情勢不對,知道再鬥下去對自己沒有好處,於是一按鐵扇的機關,射出幾支鐵箭,將仇放逼退幾步,然後翻身就走。

  「別追了。」李頤叫下原本要追上去的仇放。「我早就布下天羅地網,他們逃不掉的。」
作者: 司郢    時間: 2009-3-16 10:04 PM

第十章
「七八,六號桌客人的醬爆肉絲好了,趕快端出去。」

  「客官,外面日頭大,進來歇會兒。」

  「來來來,客官您到小店吃一次,包準您口齒留香,一吃就上癮。」

  正午下到,吉祥村新開張的招財客棧就已經坐滿客人了,大家都聽說這間客棧有一個美艷年輕的女掌櫃,她不像嫁過人的樣子,也沒人知道她是何來歷,莫說這裡的菜餚還算美味,就衝著這個神秘的掌櫃,大家也想要上門湊湊熱鬧。

  自從柳憶意離了京城以後,就用最後一點積蓄,到這裡開了間客棧,有天正好在街上巧遇七八,剛好七八是來這裡討生活的,於是便把七八叫來幫忙,也讓柳憶意輕鬆不少。

  「張大哥,來用午膳啦,還是照舊嗎?」

  「嗯,麻煩掌櫃了。」剛進門的漢子受到柳憶意熱情的招呼,雖然每天如此早該習慣了,但還是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七八,吩咐廚房煮一碗特大的陽春麵,加顆鹵蛋。」柳憶意轉頭吩咐著。

  雖然這家客棧開張不久,但是柳憶意招呼客人的手腕一流,再加上又把每個客人的習慣喜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大家都樂意一再上門光顧,除了可以吃到美味的東西外,和活潑美艷的年輕掌櫃聊聊天也是好的。

  過了午膳時間,好不容易把客人招呼完,總算有時間停下來喘口氣,柳憶意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擦擦額上的汗水。

  雖然都是開門招待客人,但卻和做青樓生意不一樣,在青樓裡多的是一擲千金的豪客,但客棧上門的大多是辛苦營生的百姓,雖然賺得沒有以前多,但是至少有尊嚴多了。

  這樣的日子雖然辛苦,倒也還算充實,只要不想起那個人……

  自從離開將軍府以後,柳憶意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照理來講他們兩個非親非故,頂多稱的上是朋友,可是一看到他和別的女人調笑,她便覺得渾身不對勁。

  說他們敗壞風俗,不守禮數嘛,她在青樓裡待那麼久,什麼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遍了,怎麼可能會不習慣?

  要不說他沉溺酒色,不思長進嘛,她又不是他的誰,她有什麼資格去管他,就算他決定要這樣過完他的人生,她也無權置喙。

  那麼她心裡那股酸酸澀澀,一口氣悶著吐不出來,就像是看見前方路上躺著一枚銅錢,正要去撿時卻被別人捷足先登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將桌面收拾乾淨,桌椅排整齊後,七八湊到柳憶意身邊。「意姐兒……」

  柳憶意望著門外,沒有反應。

  「意姐兒!」七八在她耳邊大吼一聲。

  柳憶意被七八的叫聲嚇了一跳,瞪了他一眼後才問:「都收拾好啦,到底什麼事?」

  「意姐兒,跟我說說京城的樣子。」七八滿臉嚮往的神情,他從小就在三多城裡長大,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現在的吉祥村了,常聽人家說京城裡的繁華熱鬧,建築棟棟雄偉壯觀,走在路上三下五時還可以遇到一些大官,聽得他是好奇極了,知道柳憶意到京城走過一遭後,只要一有空他就拉著柳憶意,要她說說京城的樣子。

  「還不就是那個樣子,一堆房子一堆人。」她真搞不懂京城有什麼好的,七八做啥一問再問。

  「那兒的人長得是啥樣子啊?」七八還是興致勃勃。

  「二個眼睛兩個鼻子三個嘴巴。」柳憶意翻了個白眼,隨口胡訛。

  「嗄?真的嗎?」七八還真的認真想起一個眼睛兩個鼻子三個嘴巴的人,長得到底是什麼樣子。「那他們用哪個鼻子吸氣,左邊還是右邊?哪個嘴巴吃飯?」

  「笨蛋。」她受下了的賞了七八一個爆栗。「這麼容易上當,那裡的人還不都長得一個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意姐兒,你怎麼老騙我。」七八有些不服,虧他還那麼相信她,她說什麼他都當是真的,可老是被她唬了。

  「誰叫你好騙嘛。」還得感謝七八,常常提供她一些娛樂呢!

  「算了算了,那你這次到京城有見到仇哥吧,聽說他做了大將軍,那一定很威風的。」聽上門的客人提起這件事時,他興奮的差點跑去跟客人說他認識仇放,還跟他一起工作過呢。

  「大將軍還不一樣都是人。」

  「那不一樣的,大將軍一定都是英明神勇,氣勢不凡,每個人見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上一聲「大將軍好』,然後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地位,一定要端出該有的架子,隨便應一聲『嗯』。」七八已經在旁邊演起來,想像自己就是仇放。

  「然後啊,還要站上點兵台,對幾萬名的士兵說:『我們一起去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好不好!』真是威風極了,意姐兒你說對不對。」

  「七八,我到今天才發現,你不但笨,還瘋了。」柳憶意無奈的搖搖頭,不知該說什麼好。

  「不是這樣啊……那你說說看,仇哥現在到底怎麼樣?」

  「他很好,有很大的房子,很多傭人,很多銀子。」柳憶意淡淡帶過。

  「真的嗎?既然那麼好,那你幹嘛要走?你不是最愛銀子的嗎?既然仇哥有那麼多銀子,你應該賴住他不放才對啊,也不用在這裡那麼辛苦做生意了。」

  「你那是什麼話,我可是有骨氣有尊嚴有理想的,怎麼可以因為他有幾個錢就賴著他?」柳憶意啐了一聲。

  「是這樣嗎?」他記得意姐兒的名言就是「哪兒有錢就往哪兒去」,怎麼突然轉性,談起什麼理想抱負了?

  「當然是這樣,要不然你以為呢?」怎麼能夠告訴七八,人家當了大將軍以後就是身份下凡的人,像他們這種沒什麼好出身,又沒有什麼利用價值的人,他怎麼可能會留在身邊。

  「我還以為你和仇哥又吵架了,所以才會離開,對,應該是這樣子,要不然你怎麼可能會離開?」

  「七八,你是太閒了,閒到有時間想那些有的沒有的,既然如此的話,後面的柴去劈一劈,再把所有的房間掃一這,棉被拿出來曬一曬,還有……」柳憶意念了一堆事情要七八去做。

  「哇……意姐兒,你好狠的心啊,分明是要累死我嘛,像你心這麼狠的人,仇哥怎麼可能會要你……好啦好啦,別打啦,我這就去做。」

  少了七八在耳邊聒噪,柳憶意終於得到一時豐刻的平靜,但刻意想遺忘的人卻被七八下經意提起,讓她的心裡起了一絲絲漣漪。

  他現在不曉得在做什麼?會不會偶爾想起她?

  不、不可能的。

  他身邊那麼多美女,享受都來下及了,怎麼會有時間想起她。

  算了,他們原本就是兩個下同世界的人,相信要忘記他只是遲早的事,她一定辦得到的……

  柳憶意甩甩頭,把那個惱人的身影甩出腦外,這時剛好有客人上門,她連忙迎上去招呼。

  上門的男人身材高大,可卻帶了頂斗笠,帽簷壓得極低,看不清楚面目。

  「客官,請進。」她體貼的把椅子從桌下拉出。「客官今天是想要打尖,還是吃飯?」

  「把你們這裡的好酒好菜都端上來。」

  「好的,您稍等,酒菜馬上就來了。」

  這個男人的聲音沙啞難辨,若不是天生的,就是特意裝出這樣的音調,好掩藏自己的聲音,而且坐下來那麼久了,並沒有想把斗笠拿下來的意思,像是下想被人認出他到底是誰。

  柳憶意雖然對他這樣的行徑感到有些奇怪,但來者是客,只要他付得出銀子,她也下好多說什麼。

  多看了他一眼,柳憶意轉身到廚房去吩咐。

  不一會兒,他要的酒菜都已備齊,只見那男人大口喝酒吃菜,不到一刻鐘的工夫,桌上的菜就被掃蕩一空。

  「掌櫃的,算帳。」

  柳憶意聽見連忙走過去。「總共是十六兩。」她笑著說。

  可那男人一聽到這個數目,突然大拍一下桌於,倏地站起身。「十六兩?!這幾道尋常菜就要十六兩,敢情這兒開的是黑店?」

  「客官您怎麼這麼說呢?您叫的這幾道菜都是本店的招牌菜,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您瞧這道花開富貴,裡頭的百合可是現采的,再加上昨晚盛開的曇花,還有洞庭湖剛捕獲的螃蟹,光成本就不少了,還有這盤招財進寶,餃子裡餡兒由魚翅、鮮蝦混合而成,餃子皮也是現做的,這樣的菜色只要這種價錢還算便宜了,怎麼會太貴呢?」做生意以和為貴,柳憶意壓下氣,好聲好氣的說。

  「好吧好吧。」男人看起來被說服了。「真是,伶牙俐齒一點都沒變。」低聲咕噥著,一邊往腰間掏去。

  「客官您剛剛說啥?」他說什麼沒變?

  「沒什麼、沒什麼?」他在腰間掏了又掏,可半天卻沒掏出個什麼東西,然後又往包袱裡摸了摸,也還是沒摸出什麼東西。

  「賒帳。」最後男人只說了兩個字。

  你跟我扯了那麼多,就是想要白吃?!

  要不是她還有點理智,早就想賞這個來白吃、又嫌她開黑店的男人一耳光了。

  「對不住,我們這是小本經營,不賒帳的。」

  「不能賒帳?可我就是沒銀子,你看要怎麼辦?」男人雙手一攤,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樣子。

  「客官真是愛說笑。」柳憶意乾笑幾聲。

  「我沒有在跟你說笑,我是真的沒有銀子。」那男人的語氣聽起來再正經嚴肅下過。

  聽出他說的是真的,柳憶意忍不住提高音調。「什麼?!你沒銀子?你沒銀子還敢上門來白吃白喝,一開口就要了我們店裡最貴的菜。」看他好手好腳的樣子,沒想到竟是個無賴。

  「可我吃都吃了,難不成你要我吐出來。」說著他真的做了個準備要吐出來的動作。

  「跟我見官去,我今天非要給你一點教訓不可。」她還真的沒遇過臉皮這麼厚的人。

  「要不這麼著,我在你這裡做工抵債吧!」那男人笑了。

  她還是一樣這麼活力十足,個性一點都沒變。

  「做工抵債?」

  「是啊!」那男人拿下斗笠,一張熟悉的臉頓時映入柳憶意的眼裡。

  「你……你怎麼……」見到男人的真面目後,柳憶意突然說不出話來,只是驚訝的看著他。

  「意兒,我好想你。」仇放一把抱住柳憶意,將頭埋在她的發問,嗅著他熟悉又懷念的味道。

  他滿足的發出一聲喟歎,發現自己的心終於在見了她之後安定下來。

  在事情解決以後,他便逼迫李頤在最短時間內,想辦法解除他的官職,會做這個官完全是為了誘敵,既然目的已經達成,他對官場也沒有任何留戀,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柳憶意,向她解釋清楚那天會那樣對她的原因。

  柳憶意被他緊擁著,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湧出狂喜,也想對他說,她也一樣想他,可這個念頭只出現一下下,就馬上被怒氣取代。

  她用力推開他,眼神惡狠狠的瞪著他。「仇放,你這是在耍我嗎?」

  「意兒,你怎麼這麼說?」為了在最短時間內到這裡,他已經不眠不休趕了好幾天的路,馬也換了好幾匹,難道她一點也看不出來他臉上的疲態?

  「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玩具,可以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在被你那麼難堪的趕走以後,現在你上門來說一句『我好想你』,就要我忘了你的所作所為原諒你嗎?我告訴你,辦、不、到。」

  「意兒,你聽我解釋。」他就知道她誤會了,而且也早料到見了她之後有一場硬仗要打。「那一切都不是真的,我說那些話都是為了你好。」

  追命門不知何時會找上門來,若她留在那裡只會增加自身的危險,他沒有把握在對付追命門的同時,還能保她周全,可她打定主意要留在那裡,他不得已只好想出這樣的方法把她氣走。

  「既然那是為我好,那你現在還來這裡做什麼?」他以為她還是三歲娃兒,只要隨便安撫幾句,就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意兒,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相信我,事情是這樣的……」他把前因後果很快交代一遞,原以為她聽了後氣就會清,但看起來她的臉色還是很凝重。「你難道不相信我?」

  「你話說完了,可以走了吧!」

  「意兒,你都已經知道原因了,氣怎麼還沒有消?」他從來不曾把心思花在姑娘家身上,總覺得誤會解開也就沒事了,沒料到柳憶意還是下假辭色。

  「我並沒有生氣,剛才那桌菜就當是我招待你的,你可以走了。」

  聽了仇放的解釋,雖然心裡已經有些釋懷,但是卻也讓她更深的體認到,他們兩個之間的差異。

  她是青樓出身,他是個大將軍。

  她一輩子都注定是個平凡人,可他卻是個武功高強、交遊廣闊的人,隨便都可以闖出一番大事業。

  就算他今天留下來了,總有一天還是會離開,與其到那時傷心,不如現在就不要開始,她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意兒,難道、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他以為他做了這許多,就算他不說出來,她也應該明白的。

  柳憶意沉默了……

  他所做的她其實都明白,他幫她打跑混混,幫她上藥,為了不連累她,所以離開倚香樓,也為了保護她,用計把她氣走。

  他雖然不曾說過什麼甜言蜜語,但是他一直以他的方法在呵護著她,和那些巧言令色的男人比起來,他實在好上太多、太多了。

  愛上他很容易,可是離開他卻很難,既然可以預料到有一天他會離開,她就應該趁現在守好自己的心。

  柳憶意低著頭看著地面,仇放則是瞬也不瞬盯著她,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

  就在此時,七八從後頭跑出來,一見到仇放便高興的大叫:「仇哥、仇哥,真的是你嗎?」他連忙跑過去,完全沒有注意到氣氛有些不對。「仇哥,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不對,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開了間客棧,你不是當了大將軍,怎麼會跑到這種小地方來?」

  「這裡只有請你一個人?」

  「對啊,除了一個廚娘外,這裡裡外外都是我和意姐兒一起打點的。」雖然不知道仇放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七八還是詳實回答。

  「那你應該很累吧?」

  「對啊,生意越來越好,我們都快要忙不過來了。」

  「那好,我剛剛白吃了一桌酒菜,就留下來當長工了。」

  他前半生漂泊不定,是因為沒有一個讓他長久停留在一個地方的理由,但現在他找到值得為她安定下來的人,那些江湖恩怨,打打殺殺,就隨他去吧……柳憶意沉默了……

  他所做的她其實都明白,他幫她打跑混混,幫她上藥,為了不連累她,所以離開倚香樓,也為了保護她,用計把她氣走。

  他雖然不曾說過什麼甜言蜜語,但是他一直以他的方法在呵護著她,和那些巧言令色的男人比起來,他實在好上太多、太多了。

  愛上他很容易,可是離開他卻很難,既然可以預料到有一天他會離開,她就應該趁現在守好自己的心。

  柳憶意低著頭看著地面,仇放則是瞬也不瞬盯著她,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

  就在此時,七八從後頭跑出來,一見到仇放便高興的大叫:「仇哥、仇哥,真的是你嗎?」他連忙跑過去,完全沒有注意到氣氛有些不對。「仇哥,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不對,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開了間客棧,你不是當了大將軍,怎麼會跑到這種小地方來?」

  「這裡只有請你一個人?」

  「對啊,除了一個廚娘外,這裡裡外外都是我和意姐兒一起打點的。」雖然不知道仇放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七八還是詳實回答。

  「那你應該很累吧?」

  「對啊,生意越來越好,我們都快要忙不過來了。」

  「那好,我剛剛白吃了一桌酒菜,就留下來當長工了。」
作者: 司郢    時間: 2009-3-16 10:04 PM

尾聲
兩年後

  「意兒,我工作那麼勤奮,應該加我一點薪俸了吧!」客棧打烊後,仇放又跑進柳憶意的房間裡。

  「這樣的薪俸已經很豐厚了,還嫌,你去外面問問看,有誰比我給得多。」

  「可是這點銀子還是不夠用啊!」

  「誰叫你浪費成性,不知節儉。」

  「不是的,我已經把所有的銀子都攢下來,可是還是不夠我們成親。」

  「成……成親?!」柳憶意剛喝進去的水一口吐出來。「什、什麼成親?」

  「我看妳也老大不小了,要是再不趕快把妳娶進門,到時人家就會笑妳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說得好像他完全是為她著想似的。

  「要你管。」她嘴裡雖然罵著,但卻忍不住臉紅了。

  原以為他是個無法安定的男人,但是他卻在這裡一待就待了兩年,一點也沒有想離開的意思,這兩年來他不但幫她分擔客棧裡一些雜事,也幫她解決不少麻煩,一開始還會遇到一些心懷不軌,存心來吃豆腐的客人,但是自從他出手解決了幾個後,現在人人都知道她招財客棧裡有個厲害的角色,再也沒有人敢上門抆麻煩。

  她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依賴他,越來越離不開他,剛開始還會對自己這樣的轉變感到疑懼,但是習慣以後卻發現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覺真好,想起以前那些彆扭頑固的想法,她還會覺得可笑。

  「我不管還有誰管,別忘了,所有對妳有所意圖的男人都被我打跑了,所以我只好對妳負責了,再加上……我們成親以後,我就可以從長工的身份變成老闆,這麼好的事我當然不能放過。」仇放輕輕摟住柳憶意,在她耳邊輕輕說著。

  「討厭……」柳憶意掙扎了一下,發現掙不開他環住她的手臂後,也就隨他去了。「哪有那麼好的事,所有便宜都被你佔盡了。」

  「這可是妳告訴我的,想要什麼就要自己爭取掌握。」他將她的身子輕扳過來面對他。「妳……就是我最想要的。」

  「仇放……」

  柳憶意要說什麼沒有人知道,因為她的嘴兒已經被一個男人封住。

  一個終於能讓她放心交出自己的心的男人。

  或許,明天就是個良辰吉日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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