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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唐席 -【玻璃鞋之二】魔法玻璃鞋 [打印本頁]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7 11:52 PM     標題: 唐席 -【玻璃鞋之二】魔法玻璃鞋

內容簡介
灰姑娘的情節——啊!真浪漫!  
雖然近二十七歲只談過一場家家酒似的戀愛,  
但對愛情她是堅持寧缺勿濫的。  
哇!老天在開什么玩笑!  
把她引領進這夢幻的「童話水晶」,  
本以為會開啟一場羅曼蒂克之戀,  
竟被這頭黑熊老板嚇到,打壞了人家十三萬八的水晶玻璃。  
賠吧賠吧!要她「以身相許」,也只能認啦……  
怎么會這樣!  
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竟是心懷不軌,  
而這頭熊反倒是面惡心善!  
難道變不成公主也能享有幸福的愛戀……

[ 本帖最後由 Alex_winter 於 2008-12-28 12:27 AM 編輯 ]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8 12:11 AM     標題: 第一章

  大學校園的殿堂,莘莘學子求學的聖地。

  季筱築沉默地望著窗外不停而下的雨絲,飄在灰灰的天色下,灑在寧靜安詳的校園中,柏油地面上黑黑亮亮的,滿地的水氣。

  從五樓窗子往下望,走在校園之中的學生明顯減少,因為下雨的關系,人群顯得稀稀落落,但仍可以看到幾對悠游的情侶。

  有的漫步在這浪漫的雨中,男生為女生撐傘,兩人相依相偎的場面,如一副美麗的圖畫。

  有的則是在細雨中追逐起來,笑聲灑滿了校園的角落,青春活力綻放著無限的光芒與色彩。

  呵!好個年輕而不知憂的時期啊!

  她淡淡地歎了口氣,不著痕跡地,將視線轉回辦公桌上,整理著會計室剛回送的報表,一邊拿著計算機,開始核對著本學期應該購買的器材用具與價錢。這就是她的工作,大學校園中的行政人員。

  大學畢業之后,在社會上打滾了兩年,發現私人公司不如自己想像中好混過日子,索性去參加國家考試,也算是好運氣,讓她順利地考上了公務員的職位,分發下來,就到了這所學校里來,分到一間研究辦公室,做一些不需用腦筋的例行事物,轉眼一晃,也過了三年了。

  年輕的時候,本來以為大學日子很長,卻一下子就沒了,本來以為青春很充足,卻一下子就快要消逝了。

  其實在公家做事有好有壞,好的是可以打混摸魚,只要不要犯大錯就能夠安安穩穩地過生活,壞的是會讓人逐漸地不思上進,緩慢地腐蝕人心,人的心靈與肢體,就在這樣安逸的日子里慢慢地僵化。

  不過這個環境倒是她挺喜歡的,看那一張張充滿朝氣的面容,看那一個個充滿活力的身軀,看那一對對充滿幸福的情侶……

  季筱築忍不住又一陣輕喟。

  辦公室牆面上的時钟指著五點十五分,再過十五分钟就可以下班了,賦與她自由的時間,與無止盡的空虛。

  季筱築撥了桌上的分機,轉給唯唯。唯唯是她在這所大學里所交到的好朋友,是她工作后唯一談得來的朋友。

  "唯唯,是我啦!筱築。"

  "嘿!筱築喔!怎樣啦?"

  唯唯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

  季筱築淺淺一笑。

  "等一下下班之后,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聽說最近有一部文藝片還不錯。"

  周末時分,看著人們雙雙對對,更是孤獨人寂寞的時刻。

  "看電影?今天是星期五耶!應該是周末狂歡夜吧!"

  唯唯笑起來,笑聲中隱含著明顯的暗示。

  "周末狂歡夜?你已經有約啦?上次那個嗎?"季筱築點點頭,這唯唯交男朋友的功力可是一流的。

  "才不是上次那一個,這一次可是個可愛的純情男呢!我要好好地釣釣他。"

  說著,唯唯大笑著,放肆而愉快。

  "喔!這樣啊!"

  季筱築長長地應了聲。

  "好吧!那祝福你今天玩得開心喔!不過可別太欺負人家喽!"

  "哼!他們可是心甘情願讓我欺負的呢!我又沒拜托他們。"唯唯得意洋洋起來,對于自己的愛情游戲可是樂在其中。"倒是你,星期五,怎么沒有約啊?跟我在一起這么久了,居然我的功力一點都沒有學到,這樣不行喔!"

  "我哪里像你啊?"

  想想唯唯,長得嬌小玲攏,聲音又嬌柔細致,是男人們夢寐以求的情人典型;自己呢?

  平凡無趣,男人哪理會看上自己?

  "拜托!有些事情是自己要去爭取的!呀!好了,我要先交一份計劃書去秘書室,快下班了,不聊喽!拜拜!"

  "拜拜!"

  道別之后,季筱築有點落寞地放下電話,低低地大呼口氣。

  周末狂歡夜啊?

  不知道他們會去哪里呢?

  是否會有著很浪漫的情節?

  男人與女人,總會一再地發生著各式各樣不同的故事啊!

  想想自己年紀已經將近二十七了,只談過一場扮家家酒似的戀愛。

  大學時代與社團學長因為走得近,就莫名其妙在一起了,四年過了,學長也當完兵出了社會,卻只丟給她一句,"我覺得我們不適合。"

  學長說完,她點點頭,一派的冷靜模樣,平靜地接受了學長的分手提議。

  然后,他們就這么和平地分手了。

  說真的,對于學長,她並不覺得多了什么或少了什么,只是偶爾會有一點點遺憾.四年的時間青春就這么浪費了。

  而那學長也真絕,竟在她問為什么兩人會不適合時,還這么跟她說:

  "其實我一直希望你兵變的,但是沒想到你居然這么死忠。不過我后來想想也對,沒人追怎么可能兵變呢?呵呵!你說是吧!"

  雖然這是她的初戀,但分手對她而言沒造成多大影響,反而是這句話,讓她的心里稍微刺痛了下。

  季筱築深深地歎息,抽了張面紙,走到洗手間去,上完廁所之后,洗手時一抬頭,一面大大的鏡子照映出她的模樣。

  細細長長的雙眼,不怎么挺直的鼻子,略顯蒼白的唇色,小小的鵝蛋臉上,還掛著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掩去了泰半的臉龐。

  她162的身高,略瘦的身形搭著一件粉色的短袖襯衫,底下是一件七分褲與涼鞋,看起來很涼快,也很隨便。

  其實她長得雖然不像是天仙美女一樣,但也絕對不丑,清秀的五官搭配著窈窕勻村的身材,勉強也算得上一名中等美女。

  只是她從來沒有多花時間去打扮自己,也難怪唯唯常常會罵她,說她這么不修邊幅,怎么可能交得到男朋友。

  唯唯總是指著她說:

  "筱築,我真是受不了你耶!難怪你前任男友一直希望你兵變卻無法達成願望,如果你再這樣下去,要嫁出去真的很難喽!"

  季筱築聳聳肩膀,一派的無所謂神情。

  她一向都秉持著寧缺勿濫的心態,對于愛情的憧憬,始終停留在電影中灰姑娘的情節。

  那情節常常在她的幻想中上映著,豐富著她貧脊的感情生活。

  王子將晶瑩剔透的玻璃鞋緩緩地套進了仙度瑞拉的腳上,看著她纖細的腳踝落入了玻璃鞋當中,他高興地抬頭望著她雖然肮髒但仍然清麗的臉龐。

  "是你?"

  王子會驚喜地問。

  見仙度瑞拉輕輕地點頭,他開心地抱起了仙度瑞拉不停地旋轉,終于找到了他今生的公主……

  呼!

  真浪漫!

  季筱築長長地呼了口氣。

  她一直很喜歡看灰姑娘的故事,有一種麻雀變鳳凰的感覺,不知平凡無奇的自己,是否也會有這樣浪漫動人的故事發生呢?

  想著,季筱築對著鏡子里的臉笑了笑,推了下厚重的眼鏡,將腦后的頭發重新扎起來,讓自己看起來比較有精神一點。

  回到辦公室去,稍微把東西收拾干淨,看著牆面上的時钟指向了五點半,下班的時刻讓季筱築一步步地做著下班的動作。

  關燈、關冷氣、關辦公室的門,然后下樓,准備走出學校。

  外頭的雨絲仍然飄搖著,剛好也是學生下課的時間,看著許許多多的學生三兩成群,嘻嘻哈哈地去出校園。

  她看著學生們紛紛地討論著要去哪里玩,去哪里逛街,去哪里泡美眉,去哪里約會,更覺得胃里酸酸的。

  難道自己真的離年輕這么久了嗎?

  心態居然好像槁木死灰一般,一點點生氣都沒有。

  嚴格算起來,她也不過才二十多歲,是比這些年輕學生虛長幾歲,但是生活卻是這樣平淡無奇。

  或許,她真的需要一點變化才是。

  不知道改變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能不能讓她遇上一些些特別的事情呢?

  季筱築滿懷著期待。

  打定了主意,季筱築從雨棚中牽出機車,決定要到四處去晃晃,走走自己從來沒有走過的路。

  她見雨絲不大,索性連雨衣也不穿了,嘗試起這種在雨中騎車的浪漫感覺。

  騎著機車,她偏離平常熟悉的街道,隨意地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反正她的機車里總會准備一本地圖,她並不怕迷路,反而希望迷路可以為她帶來一些不同的際遇。

  雨絲打在安全帽的鏡面上,細細的,凝不成水珠,卻也模糊了她的視線。

  身上的襯衫已經有些半濕了,季筱築看著前面的市街還算是熱鬧,感覺有好幾間店面,干脆將車子停在一旁,漫步起來。

  手表時間指著六點四十,她已經在路上晃蕩了一個小時,難怪肚子頗餓,可以聽到五髒廟正咕噜咕噜地叫起來,她撫著肚子,輕輕地皺眉。

  "肚子餓了,該吃什么好呢?"

  兩旁是一些不熟悉的店面,但是賣吃的並不多,她左顧右盼,也瞧瞧旁邊的巷子里頭,想從其中尋找看看有什么特別的寶物。

  突然,巷子內一家店名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間叫作"童話水晶"的店。

  "童話水晶?"

  不知道是賣什么的?"

  好奇心驅使她走進了巷子中,水藍色的招牌沒有絢麗的霓虹燈,只是呈現一種優雅的海洋顏色,看起來深沉而美麗。

  走進一瞧,她發現那是一間販賣水晶玻璃的店,大大的櫥窗展示著許多晶瑩剔透的水晶玻璃,造型千奇百怪,大部分都是童話故事中的場景與角色。

  有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有小飛俠與海盜,還有青蛙與公主……譜出了一個不同的世界。

  季筱築簡直是看癡了。

  藍色的燈光映照著這些透明的水晶玻璃,反射出更燦爛的色彩,迷惑了她的眼,這些小小的人物,讓她仿佛掉進了童話里面。

  最讓她注意的,是擺在櫥窗中央,一個會旋轉的平台上,有著一只雕刻精致的木盒子,盒子里頭鋪著平滑的藍色絲絨,里頭就擺著一雙玻璃鞋。

  那玻璃鞋的大小是一般成人尺寸,透明的色澤在燈光與絲絨中顯得光潤異常,令人心生迷戀。

  季筱築看著那雙鞋子,腦中浮現著電影一般的情節。

  她仿佛看到了一個王子,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手上就是拿著這玻璃鞋,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不由自主,季筱築走進了童話水晶之中。

  店里的空間不大,但是卻如同愛麗絲掉進了異世界一般,每一個水晶雕像都讓她瞠目結舌。

  她稍微瀏覽了下店內的擺設與裝飾,沒見到老板,她四處看了下,眼神又飄回了櫥窗內的玻璃鞋。

  在店里頭看這雙玻璃鞋,比在外面更令人眩惑,尤其是燈光的映照,玻璃鞋竟反射出七色如彩虹般的耀眼光澤。

  "真的好美,不知道要多少錢?"

  她喃喃自語,看著旋轉台上的標價,又重新瞪大了眼睛。

  這這這,簡直是天價!

  季筱築搖搖頭,但仍對這雙玻璃鞋依依不舍……蓦地,一個溫熱的氣息襲上她的脖子后,雞皮疙瘩立刻蔓延到她的全身。

  "小姐,你喜歡這雙鞋啊?"

  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響起,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人突然出現,季筱築馬上回身,卻著實嚇了一大跳,一連倒退好幾步。

  "啊棗黑熊啊!"

  只見到一個龐然大物在她眼前,高頭大馬,一臉的凶相,渾身毛茸茸的。

  季筱築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並后退,等到她發現自己說了什么以及做了什么時,一切卻已經來不及了。

  一連串清脆的玻璃碎裂聲應聲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如同釘子般一下一下地敲疼著她的耳膜。

  她根本還弄不清楚狀況,那個龐然大物又逼近她,一只手伸向了她的胸口,眼睛里似乎燃燒著一股無名的火焰。

  "小姐你……"

  還等不及他開口將話說完,季筱築也不知自己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就推開那只黑熊,直覺地認定他要侵犯自己。

  黑熊被她這么一推,也退了幾步,撞倒了背后的幾個架子,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清脆聲響。

  眼見有機可趁,季筱築旋身一轉,連忙奔出了童話水晶。

  那只熊不放棄地站穩身子,也預備要追出店門口,還在后頭喊著:

  "喂!小姐,喂!"

  那嚷嚷讓季筱築更是恐懼地往巷子外頭死命地跑去,她不停狂奔也不斷向后看去,心跳像鼓般猛烈地敲動著,幾乎躍出胸口。

  也分不清東南西北,好不容易到了比較亮的地方,旁邊有間便利商店,明亮的燈光讓她大大地松了口氣。

  她停下腳步,用力地喘息著,眼睛仍飄向了自己跑來的地方,心里打算著等會兒若是那只熊追來該如何是好。

  "呼呼!真是世風日下,怎么還沒深夜就有變態到處尋找目標啊?"

  她自言自語,感歎地搖搖頭。

  想到剛剛的情形,季筱築還覺得余悸猶存,她拍著胸口讓自己緩緩氣息,一邊拍著就覺得胸口處似乎涼涼的,低頭一瞧,赫然發現第二顆扣子沒扣好,險些就要春光外洩。

  不會吧!扣子是什么時候開的啊?該不會是剛剛那只熊吧?

  她心里一懾,臉頰也迅速燒紅,她左顧右盼,幸好此處不算是鬧區,而且又是天黑,沒多少人注意到她,她佯裝無事地把玩著自己的鈕扣,趕緊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把鈕扣給扣好。

  腦子還在盤算著剛才那只熊到底是用什么方式讓她的扣子打開時,一個小小聲的呼喚在她身邊,伴隨著襯衫的一陣拉扯。

  "喂!粉紅色襯衫和黑色褲子的阿姨。"

  她低頭,一個到她腰部的小弟弟正仰著頭望著她。

  那孩子長得十分秀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圓滾滾地瞪著她瞧,兩頓粉撲撲的紅潤氣息,完全的不怕生模樣。

  "阿姨?"她皺起眉來。

  雖然自己已經到了二十七歲,但她仍然對這個稱號有點感冒,還是喜歡人家叫她姐姐,不過看這孩子真的挺小,她聳聳肩,勉強接受。

  季筱築蹲下身子與那小男孩平高,堆起了笑容,放緩了口氣,剛剛那種緊張害怕的氣氛因為這個可愛小男孩的出現而顯得比較和緩。

  "小朋友,你叫我嗎?有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啦!我舅舅找你。"小男孩的聲音細細嫩嫩的,像他的臉頰一樣也是細細嫩嫩的,相當可愛。

  "你舅舅?找我?"

  季筱築疑惑地挑挑眉頭,她可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認識了這小孩的舅舅。

  "對啊!我舅舅在那里。"

  小男孩指著巷口的地方,季筱築順著他的手勢望過去,隱約地看到黑暗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很熟悉。

  她心里倏地一驚,是剛剛那只熊!

  她都已經逃出來了,沒想到他居然還不願意放過她?

  小男孩又拉扯她的衣服,拉回她的神智。"我舅舅叫我來找一個粉紅色衣服黑褲子的阿姨。"

  "不是我,你找錯人了。"她拼命地搖頭,不願意承認,站起來轉身就想走,誰知道那只熊要干嘛?

  "一定是啦!他說是一個掉了皮包的笨女人。"看她又要走,小男孩動作迅速地立刻扯住她。

  掉了皮包?

  這句話讓季筱築這才發現自己剛剛手上拿著的皮包,好像因為方才一連串的意外而遺失了。

  她又看向巷口的那只熊,發現那高大的身影似乎高舉著手,而手上好像拿著一樣東西,那東西又仿佛是她所熟悉的……

  她的皮包!"天啊!不會吧!"她拍拍額頭,只好又重新蹲下來,看著小男孩的臉。"你知不知道你舅舅找我什么事?"

  "我不知道耶!"小男孩笑起來,可愛極了。"我舅舅叫我把他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這樣阿姨就知道了。"

  "哦,是嗎?那么你說吧!"

  小男孩顯然記性不大好,他翻翻眼睛,側著頭想了想才說:"他剛剛說,有個笨女人掉了皮包。"

  "這我剛剛就知道了。"季筱築有點啼笑皆非。

  笨女人?這笨女人難道指的是自己?

  這變態顯然沒什么口德可言。

  "他還說,有個笨女人的扣子松掉了,還以為他要吃豆腐……"

  小男孩突然頓了下,不解地看著她,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像只小白兔一樣。

  "阿姨,吃豆腐跟扣子有什么關系啊?"

  "這個……"季筱築咬咬唇,不知如何回答,索性只好拿出最敷衍的那一套:

  "這個等你以后長大就會知道了。"

  "嗅!好討厭!都跟舅舅一樣。"小男孩不滿地嘟起嘴。

  "好、好,我等一下再回答你,你先說你舅舅還說了什么?"

  "喔,他還有說,要那個笨女人賠錢,因為很多水晶都破了,嗯!好像就是這些吧!"

  小男孩很認真地點點頭,笑笑。

  季筱築從小男孩的"笨女人論"中,對于方才的事件慢慢地歸納出一個輪廓。

  "小朋友,你舅舅是童話水晶的誰?"她吞了下口水,輕輕地問。

  "我舅舅是老板,還有我,我是小老板喔!"他得意地昂起頭來。

  她點點頭,終于明白這前因后果,都怪那只熊……那童話水晶的老板,長得太魁梧太粗犷太……像熊了,才讓她誤以為是壞人;加上他又伸手"可能"是要預備提醒她她的衣衫不整,才會讓她誤會更深。

  終于整理出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季筱築看著巷口的身影,其實心里比較傾向于拔腿就跑。

  因為想到方才看到那些水晶玻璃的價錢,在在都讓她瞠目結舌,那樣高額的價錢,她怎么可能賠得起?

  不過皮包在對方手里,里頭雖沒有多少錢,但是自己所有的證件和明天所有學校要用的單據都在那里,她根本沒辦法一走了之。

  掙扎了許久,她還是遲遲不願意移動腳步。

  "阿姨,我說完了,你不是要告訴我豆腐跟扣子有什么關系嗎?"小男孩又拉拉她的衣擺,繼續他剛剛那個沒有解答的問題。

  季筱築又祭出另一套敷衍的辦法,她咧嘴笑笑:"這個嘛!去問你舅舅。"

  "噢!討厭啦!剛剛舅舅就是要我來問你的哩!"

  她聞言,有些啼笑皆非,他們竟然連敷衍小男孩的話都這么相似,可見他們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模式都差不多。當然道德觀念隨著教育值入腦中,也是根深蒂固的了,所以她才會這么猶豫不決。

  季筱築咬咬下唇,既然事情都發生了,總是要負責,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個人"綁架"了她的皮包,不負責也不行。

  考慮了許久,季筱築終于長長地歎了口氣。

  事到如今,只有認命地前去道歉了,不然自己的皮包該怎么辦?

  "來吧!小朋友,來吧!我帶你去問你舅舅。"

  她伸手拉起了小男孩的手,走向了巷口處的人影。

  而原本墜落不停的細細雨絲,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悄悄地停止了,露出天空一輪皎潔的燦爛明月,正微微地笑著。

  她的生命,似乎開始不同了……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8 12:12 AM     標題: 第二章

  大學校園的殿堂,學生餐廳中,一張大大而吃驚的臉出現在季筱築的面前。

  唯唯大大的眼珠子咕噜地望著她,嘴巴張成圖形,不可置信。

  "不會吧!你要以身相許?"

  她聲音大得讓附近幾桌的學生紛紛轉向她們,讓季筱築不自覺地有些尴尬,低頭連扒了幾口飯。

  "喂!你也小聲一點,你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是嗎?"她對唯唯擠眉弄眼,臉上已經浮上了紅暈。

  "你管這么多?別人要聽是別人的事情,我們說我們的啊!你想這么多!"唯唯不以為然地聳著肩膀,眼神又暧昧地瞥向她。"嘿!你話還沒說完哩!什么以身相許?"

  "這個嘛……"季筱築垂下眼簾,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上星期周末所發生的情形。記憶飄回了那一個晚上。

  那一晚,她后來的確上前去投案,也再一次地看清楚那只熊……嗯!那位先生的長相。

  那位先生長得人高馬大,身形魁梧,起碼一八五公分以上,一臉的落腮胡遮去了他泰半的臉龐,只能見到他那雙閃著光芒的眼睛以及高挺的鼻梁。

  除此之外,他還穿著一身咖啡色的短袖襯衫以及同色較深的西裝神,也難怪乍看起來會像是一只熊。

  不過對方再怎么像熊,她弄破了人家的水晶玻璃是事實,而自己的皮包被對方扣押也是事實,就算再不願,仍是必須硬著頭皮去面對,只希望對方不要獅子大開口就好了。

  小男孩將季筱築帶到他面前,開心地跑到他腳邊,邀功道:"舅舅,你打賭賭輸了,我把笨阿姨帶來了。"

  那大胡子的胡子微微地掀動,看起來似乎在笑,眼神眯起來,便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小的心形巧克力糖,交給他腳邊的孩子。

  "算你厲害,這是賭注。"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很像是一陣溫煦的微風,吹拂而過。

  季筱築皺皺眉頭,覺得眼前這人的聲音跟他的外型一點都不搭嘎。

  "呵呵!笨阿姨就交給你了,我要去看店,還有吃巧克力喽!"小男孩一把接過巧克力,一溜煙地跑進了巷子里頭。

  看著那個鬼靈精怪的小男孩離開現場,季筱築突然有種自己被眼前這兩個人給耍了的感覺。

  巷口處剩下他們兩人,經過剛才一切的事件之后,理虧的人似乎又是自己,她不知該如何開口才是,而對方,顯然也陷于思考當中。

  一片沉默,許久之后棗

  "呃……"

  "這個……"

  兩人又同時出聲,他們互相對望了下,然后笑出來。

  "好吧!你有什么話就先說吧!"他笑聲很低,但很有旋律與磁性,低笑一陣之后,便低咳一聲,將說話權還給季筱築。

  "呃?我說嗎?"她愣了一下,點點頭。"喔!是這樣的,我聽說你是水晶童話的老板……"

  "是童話水晶!"他糾正。

  "喔!好好,是童話水晶。"真是的,這大胡子還真是吹毛求疵。"聽說你撿到了我的皮包是嗎?謝謝你。"

  她看著他手上那自己很熟悉的皮包,伸出手。

  "還給你嗎?可以是可以,不過我也不希望我會因此而有所損失。"他挑起一道眉,理所當然地看著她。

  季筱築則是盡量讓自己的雙眼能夠非常誠懇地看著他那張熊臉,語氣盡量妥協,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

  "我知道你的意思,關于那些打破的水晶,我會賠償你的。不過這一整件事情也不完全是我一個人的錯,如果不是你……"

  "你的意思是,我活該喽!"他打斷她的話,皺眉。

  季筱築努力耐著性子,壓抑住自己的不悅。"不是的,只是我覺得,若不是你突然出現嚇我,我也不會……"

  "小姐,老板向客人介紹東西是很正常的,你應該有這種常識才對吧?"他淡淡地冷哼了聲。

  "是很正常,但是你不像老板啊!"她也哼了聲,斜睨著他。

  看看他,哪里像是會賣那樣浪漫商品的人啊?他那種外型,如果說他是古代的獵戶還比較差不多呢!

  "喔!難道因為我不像老板,所以你就可以任意地打破我的水晶玻璃?"他眯起眼睛,一副她是潑婦的鄙視模樣。

  看了他那眼神,季筱築簡直想掉頭就走,根本不想理會這蠻不講理的大胡子。

  "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子的……"他這種態度,如果不是皮包在他手里,她才不管他那些破掉的水晶玻璃呢!

  "喂!你們很吵耶!"一個細軟的聲音打斷他們的談話。

  他們同時頓住,低頭一看,剛才說要回去看店的小男孩不知何時又跑回來,瞪著眼睛望著他們兩個。

  "你們是大人耶!你們知不知道在這里吵會讓別人看到的耶!很不好看耶!"

  "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要看店嗎?"大胡子看著小男孩,問。

  小男孩叉著腰,一派的大人模樣,然后將手上的巧克力交給大胡子,生氣的模樣:"舅舅,里面的巧克力為什么只有半塊,你偷吃了對不對?"

  大胡子連看都懶得看那巧克力,只是瞥了小男孩一眼:"誰教你動作慢,半塊已經先被我吃掉了。"

  "噢!怎么可以這樣子!"小男孩生氣地跺跺腳。

  季小築翻翻眼、扁扁嘴,諷刺地輕語:

  "天啊!還有這種舅舅,跟小孩子搶糖吃的。"

  大胡子也不甘示弱,他無所謂地聳聳肩膀,瞥瞥她,學她的語氣:

  "地啊!還有這種女人,打破人家東西不用賠的。"

  "喂!你說誰打破東西不賠?我有說過不賠嗎?"她瞪著他,怒氣沖沖。

  這家伙,竟然能夠這么輕易就引發她的怒氣。

  想她季筱築,平常並不容易生氣的啊!怎么一遇上眼前這只不講理的熊,心里的火焰就燃燒不止。

  "好啊!既然這樣就干脆一點,錢拿來吧!"他伸出手,老神在在。

  "賠就賠,多少錢?"想要拿皮包數錢,才發現皮包還在他手上。"皮包還我,不然我怎么賠錢?"

  "好啊!"他一挑眉,將皮包交還給她。"總共是十三萬八。"

  "十三萬八是嗎?好……"她接過皮包,低頭正要抽出鈔票時,突然愣了一愣,看著他那張大胡子的臉。"你說什么?十三萬八?我有沒有聽錯?"

  十……十三萬八?不會吧?

  "沒聽錯,我算給你聽吧!你總共撞倒了灰姑娘、睡美人、六個小矮人,不過僅存的那一個小矮人已經殘廢了,少了一只腳一只手;還有小鹿斑比缺了角,米老鼠缺了耳朵跟鼻子…

  他煞有其事地伸出手指頭,將自己的損失一個個地數給她聽。

  "你、你……你土匪啊!不過是幾塊被玻璃,十三萬八,你干脆去搶比較快!"季筱築瞪著他,氣急敗壞。

  "對啊!我的確是土匪,又怎么樣?"他滿臉的落腮胡又掀了掀,低低地笑著。"但是你該賠的還是要賠,不是嗎?"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望著她,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季筱築算了下,十三萬八,她必須工作三個月都不吃不喝才還得起,而且自己的存簿里頭也沒有這么多錢,她去哪里生十三萬八?

  心念一轉,她突然發現原來被綁架的皮包已經回到自己手上,剛才是因為皮包在他手上才不得不回來,不得不就范,現在呢!對方已沒有籌碼威脅自己。

  或許她可以耍賴到底,看他能夠拿她怎么樣?

  "如果我說我不賠,你能拿我如何?"這樣的邪念一升起,季筱築便抱起了拳頭,試探性地笑笑。

  "不賠是嗎?當然可以啊!不過先讓我看看喔!"他好整以瑕地抱起胸,從自己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張小紙片研究起來,口中喃喃自語:"嗯!姓名季筱築,咦?你這張照片還真是土,怎么會有這種難看的發型?喔!你的出生年月日是八十年代……"

  咦?怎么聽起來有幾分熟悉的名字與生日?

  季筱築看向他手上拿的紙,這才發現他竟拿著自己的身份證,她立刻嚷嚷起來:"喂!你念什么啦?那是我的身份證耶!"

  "喔!是你的啊!那事情就好辦了。"才說著,他便高舉著她的證件開始大力地揮舞起來,對著路邊的人大喊:"來喔!來看看喔!這里有個女人叫作季筱築的,她剛剛打破了我店里的東西,可是卻不打算要賠……"

  聲音之大,雖然兩旁的行人不多,卻也紛紛地轉頭望向他們的方向,對著他們指指點點起來。

  一旁的小男孩看著這出鬧劇看出了興趣,開心地笑起來,原來巧克力被吃一半的委屈也消失無蹤。

  "喂喂喂!你神經病啊!"季筱築伸手要搶,可是他大高大,怎么踮腳跳起來卻都還是拿不到。"還給我,神經病!"

  "來喔!這個女人還要搶我的東西,來看看什么叫作世風日下喔!"

  他一邊躲著,嘴里還一邊喊著,有些行人索性停下來看熱鬧。

  她搶不過他,又見自己的名聲已經快要被他破壞殆盡了,只好認命作罷,雙手垂下來無奈地望著他。

  "喂!你到底想要怎么樣?"她歎了口氣,招惹上這一號人物,真倒霉!

  他挑了下眉,聳聳肩。"很簡單啊!十三萬八,不然我算你便宜一點,零頭去掉,十三萬。"

  "三萬我也給不出來。"季筱築白他一眼,挫敗地呼了口氣。"告訴你,你把我賣了都籌不到這么多錢。"

  "喲!你倒是滿有自知之明的。"他上下端詳著她,認同地笑起來。

  "喂!你是不是想上報?社會版?"

  她敢發誓,如果她手上有菜刀,一定毫不留情地劈向眼前這只熊的臭腦袋,讓他頭頂開花。

  "好好好,我不說了,只要你錢拿來,我什么都不說了。"他微笑地點點頭,忙安撫著。

  "我告訴你!我、沒、有、錢。"她一字一字清楚地說,然后擺擺手:"我就是沒有錢!你說怎么辦?"

  反正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看他要怎么辦?

  "怎么辦是嗎?"他重復她的話,稍微地審視了她一下,勾起一邊的嘴唇,輕輕地說:"我看你就……以、身、相、許喽!"

  "什么?以身相許?"

  她瞠目結舌地看著他的神色自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現在是怎么樣啦?為了幾塊破玻璃,就要賠掉她一生嗎?她才不要!

  唯唯仍一臉期待地望著季筱築,將她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筱築,你怎么停住了?還不快說,吊人家胃口是不道德的。"

  "誰吊你胃口啊?你不是在吃東西了嗎?我看你胃口好得很。"

  季筱築白了好友一眼,她覺得自己快被那只熊給氣死了,這個趙唯唯怎么好像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

  "嘿!你該不會是遷怒吧?惹火你的人可不是我喔!"唯唯啼笑皆非。

  "誰遷怒了?我只是……只是超不爽的而已。"想到他們一連串的針鋒相對,季筱築就覺得滿腹的怒火中燒。

  "喔!但你不覺得其實這很浪漫嗎?"唯唯陷入了幻想當中。"很多日劇或是小說里頭,男女主角一開始的相遇都是這樣子的呀!"

  季筱築吐吐舌頭,一副唯唯已經無可救藥的樣子。"拜托!你也幫幫忙好不好?什么日劇小說的男女主角?我跟他嗎?那我倒不如死了算了,你見過人類與熊交配的嗎?"

  唯唯滿睑興致地敲敲桌面:"呵!難得看你生氣耶!其實聽你這么說,我真的滿想見見這位仁兄,怎么有辦法把你激怒成這樣?真的很好奇耶!"

  "算了吧!很多事情碰到了不見得是好事。"季筱築大大地歎氣。

  "不過,也不見得是壞事啊,不是嗎?"

  唯唯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模樣,挑挑眉,那種挑釁的樣子與那只熊如出一轍。

  季筱築吐吐舌頭,努力地甩去腦海中所浮現的那個高大的身影、那張落腮胡臉、那種亮晶晶的眼神。

  "如果是你被叫去以身相許,你再看看到底是不是壞事了。"

  "對啦對啦!就是以身相許,那,接下來呢?"話題回來,唯唯又趕緊催促著她,想聽接下來的發展究竟是如何?

  接下來?

  原來那只熊的"以身相許"並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抱著胸悠閒地望著季筱築一臉氣急敗壞,滿臉似笑非笑。

  "你說什么啊?以身相許,你瘋了!"季筱築破口大罵,叨叨念念:"我寧可去許給強盜許給小偷,也不要許給你,你這個臭美的人。"

  這人是瘋了是嗎?打破他幾塊玻璃而已就要她以身相許?想的美喔!

  他冷冷地輕語:"哼!誰要你許了,我只是要你用'身體還債'。"

  身體還債?

  這一說更不得了,季筱築脹紅了臉,眼睛幾乎瞪凸出來,手指指向了他的鼻子,連聲音都不由自主地發起了抖:

  "你、你、你,你這個大變態,我、我、我……"

  由于她的內心實在是太過于激動,加上自己從小到大沒有隨意開罵過人,以致于讓她的話根本說不清楚。

  他的胡子一掀,露出嘲弄的笑容,有趣地看著她如番茄般的臉。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要你的'身體'在我們店里打工'還債'而已。"他加強了那四個字,然后眯起眼睛笑笑。"還是,你其實就是想用另一種方式棗"他刻意地將聲音拉長,制造暧昧的情愫。

  "你說什么?打……打……打工?"她吞了下口水,腦中終于接收了方才一連串的打擊。

  話總算是說清楚了,原來如此。

  不過經由方才的一番對話,卻讓季筱築有一種被惡整的感覺,羞辱油然而生。

  "打工就打工,你干嘛說得神秘兮兮的?"

  他一臉無辜地搖搖頭,還擺擺手:"誰知道你腦子理想的都是些邪門歪道的東西,才會什么都往那方面去想。"

  "誰……誰想什么邪門歪道的東西啊?明明就是你……"

  根本就是他故意在誤導的嘛!只是自己的話沒說完,小男孩又及時插上一句:

  "阿姨,不對喔!我覺得舅舅很有道理耶!剛剛明明就是你一直罵舅舅的。"小男孩一臉正氣凜然,認真地道。

  這下子怎么辯解也沒有用了。

  季筱築只能惡狠狠地瞪著這一對舅甥,詞窮的她一時也找不到話反駁,只好不斷地說服自己,深深吸氣喃喃自語:

  "算了算了,今天算是我倒霉,俗諺說虎落平陽被犬欺,好女不與男斗,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小男孩見她如此,不由自主地靠向了舅舅,小小聲地討論起來:

  "咦?舅舅,這個阿姨好像有點怪怪的唷!她一直跟自己說話耶!很像是恐怖片子的巫婆喔!"

  "對啊!如果到時候這個阿姨到我們店里打工的話,我們一定要小心一點喔!"他也煞有其事地對著小男孩道。

  "嗯!真的要小心一點。"小男孩聞言,搗蒜似地直點頭。

  聽了他們一大一小的對話,季筱築真的是無可奈何、哭笑不得。

  "你們一大一小在說我什么壞話啊?"碰到他們,她真的只能自認倒霉。

  "你又多想了,我們只是在說些男人之間的秘密而已。"大胡子摸摸自己頰邊的大胡子,一邊搖頭一邊故意地笑著。

  "男人的秘密?說得這么大聲還叫作秘密?"

  她已經覺得自己被打敗了,提不起力氣再與他們對談,只想要趕快回家。沒想到臨時起意的舉動,竟惹來這樣超級大麻煩事。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你說要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要那么興致勃勃地走一些平常沒走過的路,早知道就不要被那一雙玻璃鞋給吸引進那一間黑店里去,才會落得現在進退維谷的下場。

  大胡子得逞,低低笑聲揚起。

  "好了,筱築,既然你也沒有什么意見,我們就這么說定了。以后一天來我店里打工四小時,一個月可以排兩天假,一個小時算你兩百,一天八百,一個月就有兩萬四,這樣不到半年你就可以把債都還清了。"

  "等一下,你剛剛……叫我'筱築'?"季筱築聽到他說了一連串的話,只清楚地聽到自己名字的兩個字,突然覺得心里一陣毛骨悚然。"不好意思,以后可以請你叫我季小姐嗎?"

  他們才剛認識,或者說才剛結仇,應該還沒有到直呼姓名的程度吧?

  只見對方的眼神暗了一下,很干脆地道:"不行!我喜歡叫你筱築,我是老板,是你的債主,我高興這樣叫就這樣叫。"

  "你……可是我聽起來很怪。"她還企圖想要做垂死的掙扎。

  "十三萬。"大胡子沒有多言,只是短短地說了三個字。

  "好吧!你高興就好。"她抿抿嘴,聳聳肩,只有自認沒辦法了。

  既然嘴巴長在人家身上,他高興怎么叫是他家的事,大不了自己不聽就是了。

  邪念又蓦地閃過,她眨眨眼,既然所有的游戲規則都是他所訂下的,她也可以耍賴啊!

  大不了不來就是了嘛!她就不相信不來這里打這份工會怎么樣?

  "事情都說好了,明天記得要開始上班。"大胡子笑了笑,揚揚手:"這里有你各式各樣的證件,身份證、健保卡、信用卡等等,我先幫你保管了,如果要用的話找我拿,知道吧!"

  他分明就是拿這些東西來威脅她的,季筱築偏偏不吃這一套。

  "我去報遺失。"季筱築睨著他,看他能怎么樣?

  "那我去報警。"

  他答得快,看見她愣住的樣子,高聲地笑著。

  "好了,以后不要再叫我'喂'了。我叫作藍逸群,俊逸與合群,以后呢,你可以叫我老板、債主,或者棗逸群。"說到最后,他還刻意地拉長語氣,聽起來很暧昧。

  他對她揚了下眉毛,讓季筱築覺得雞皮疙瘩掉滿地,連忙搓著自己的手臂,看著他的笑容,又忙不迭地咒念:

  "哼!藍逸群,我看你這個樣子,應該要叫作什么熊霸天才對吧!真是糟蹋了這個名字跟你的外型了。"

  這熊霸天,聽起來就很像是土匪的名字,比什么藍逸群還符合他。

  "喔!那顯然你也不適合叫作季筱築,或許你應該叫作曾美麗比較適合,是增加的'增'。"藍逸群聞言,又是一陣反擊。

  "喂!你……"她氣煞了臉,怒視著他。

  "我要回去顧店了。"藍逸群也不理會她的怒容,開心地揚長而去,丟下一句:"記得明天來上班喔!"

  "舅舅,等等我啦!"

  他的外甥,那小男孩也連忙跟上前去,一大一小的身影沒入了巷子之中,隱約還聽到他們的放肆笑聲……

  笑聲一直延續,延續到了這學生餐廳當中。

  只見唯唯笑得前俯后仰、無法自拔。

  "哇塞!真夠絕!我倒是滿佩服那個藍逸群的,竟然有辦法讓一向都自恃冷靜的季筱築氣成這種德性,我真是甘拜下風,哈哈哈!"

  "趙唯唯,你是在落阱下石嗎?"季筱築眯著眼,瞪著唯唯。

  "哈哈!不敢不敢啦!只是……"唯唯幾乎笑得氣絕,她喘了幾口氣才比較緩和下來,眨著別有深意的眼睛,望著季筱築:"筱築,你不覺得,其實,這樣也很浪漫嗎?"

  "浪漫?浪漫個頭啊!"她伸手敲著唯唯的頭殼,敲回她那胡思亂想的腦袋。"我看我繼續跟那只熊相處下去,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了。"

  "你也太誇張了吧!"季筱築這樣纖細的身子,不會吧?

  "我才不誇張呢!"

  被季筱築那誇張的語氣逗笑的唯唯,好不容易終于斂了神色。"哎喲!說真的啊!其實這種冤家似的邂逅,通常就是真命天子的前兆喔!"

  "去!真命天子?那個熊霸天嗎?"

  拜托!想到那個熊霸天,就讓她根本吃不下飯了。還什么真命天子哩?應該是前世宿敵才是吧!

  "難說喔!說不定啊,就是哪一天會……"

  "停止!我決定不聽你胡言亂語了!"

  不等唯唯說完,季筱築不給面子地端起桌上吃完的免洗碗盤,徑自走向一旁的垃圾桶,然后冷冷地拋下一句話:

  "要跟那只熊,我寧可去死算了!"

  唯唯望著季筱築的背影,閃亮的眼睛饒有興致地眨了下,淺淺地笑著。

  "好啊!我就等著看看吧!世事難料唷!"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8 12:13 AM     標題: 第三章

  "你、你、你,你去吃屎啦!"

  終于忍無可忍,季筱築罵出了生平第一句髒話。對著藍逸群罵出來,果然感覺心中舒坦了不小。

  對面的藍逸群則是愉快地梳理著自己的落腮胡,一點點被影響的表情也沒有,從容不迫地整理著,一絲不苟的動作。

  他看著季筱築那氣鼓鼓的臉龐,兩頰因為生氣而染上了一層紅暈,看起來頗有生氣,讓他莫名地一陣愉悅。

  這也是為什么那一晚,他與她那一陣交談之后,自己卻不由自主又不擇手段地留下了她的原因。

  因為他潛意識里知道,有這個女孩在的地方,他肯定不會感到寂寞。

  寂寞嗎?

  這念頭讓他的心里莫名地刺痛了下,微微的,不甚劇烈。

  "笨阿姨,老師說不可以這樣子罵人喔!很難聽的。"一個軟軟的聲音輕柔地提醒了季筱築,他那天使般的模樣可愛極了。

  季筱築看著那天使聲音的主人,就是那一晚的小朋友,也就是藍逸群的外甥,外表像是天使但實質上卻是小魔鬼的孩子,名叫作童桦。

  "童桦,你別理笨阿姨,她生理期來,心情不好。"

  藍逸群輕輕松松地說,弄完了落腮胡,又開始整理起自己的頭發。

  "誰生理期來啊?你才是!"她反駁回去,覺得自己似乎有扳回一城的感覺,有些得意起來。

  藍逸群只是淡淡地瞥瞥她,挑起一道眉毛,揚起一邊嘴角:

  "不好意思,其實我是在月底才會來。"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月底來?"季筱築一愣。

  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來什么啊?

  "嘿!嘿!被你發現了,其實我不男不女哩!"一邊說,藍逸群還比起了蓮花指,一邊對她狠狠地拋了下媚眼。

  "你……"

  被這么一回應,季筱築又不知道應該怎么回應才是,又詞窮起來。

  她只有氣呼呼地瞪著藍逸群,然后誠心地向天乞求希望自己的眼光像刀一樣可以殺人,這樣子她就能夠在他身上砍上好幾個刀口子。

  來童活水晶打了幾天工,沒有一天可以讓她從頭到尾保持著良好的心情,也讓她愈來愈沒有淑女形象了。

  這個藍逸群似乎與她八字不合,總是有辦法把她弄得氣急敗壞、火冒三丈。

  其實她也是想不透,連談戀愛好幾年卻失戀分手的情形,都能夠處理得跟吃一場飯一樣平和的人,居然會在藍逸群的幾句話里頭就喪失了理智,還會罵出平常都不可能罵出的話來,可見這藍逸群真的不是普通的討罵。

  他們兩個就是磁場不合,上輩子的仇人。

  不過套句唯唯說的話,他們兩個是前世的"冤家"。

  冤家?

  天啊!

  有沒有搞錯?

  她還記得當唯唯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她險些將唯唯的脖子給掐斷,還冤家哩?

  她寧可跟一只豬是冤家,也不要跟藍逸群!

  雖然很多小說里頭總是這種冤家變親家的狗血劇情,但她堅決地相信,這種事情不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想到這種烏龍劇情,就讓她一陣雞皮疙瘩的感覺,她吐吐舌頭,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思考這么可怕的畫面了。

  想著,季筱築的眼光不自覺地又飄向了櫥窗內的水藍玻璃鞋,讓她又情不自禁地陷入了無止盡的幻想之中。

  她所期待的美好戀情,就是那種灰姑娘式的情節,那種王子找到灰姑娘時的驚艷與欣喜,那種相互傾心的浪漫情境,那種仿佛陷入桃源仙境的兩個人,就在一只玻璃鞋的牽引之下,彼此結識相戀,從此就是幸福快樂的日子……

  那才是她所向往而期待的。

  所以當初在跟第一任男友學長分手時,她一點失望都沒有,只盼自己在有限的生命中,談上一場尚稱為轟轟烈烈的戀愛,體會一點羅曼蒂克的感覺。

  當然不會是跟藍逸群。

  他們兩個,簡直就快要動刀動槍了。

  這藍逸群,絕不可能是她的冤家!絕不可能!

  說實在的,在童話水晶打工是個不錯的差事。

  季筱築發現自從自己來這里之后,她都不用煩惱晚餐的問題。

  每天六點到這里,他們總會適時地准備她的晚餐,然后三人一起用過餐后大約快七點,才讓她看店。

  換她看店的時候,藍逸群有時候會帶著童桦到附近的公園去玩玩,有時候童桦會去同學家做功課,而藍逸群會在后頭的工作室里頭燒制水晶玻璃,然后時間一到便會去接送童桦,等到九點多他們回來時,又會幫她帶上一些消夜或飲料,接著她十點下班,走人的時候,藍逸群便會送她到巷口外面,才會讓她自己從大馬路上騎車回家。

  不過每天送她出去的路程上,他們總有斗不完的嘴、吵不盡的架,真是討厭。

  雖然美其名上四小時的班,實際上只有三小時不到,外加晚餐宵夜不用自己付錢,哪里也找不到這種好差事。

  但是如果眼前這個老板可以換掉的話,應該會更好不過了。

  換成一個很帥很棒很浪漫的老板,應該會很不錯吧!

  想著,坐在櫃台內的季筱築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

  "童桦,你知道什么叫作花癡嗎?"

  正在看雜志的藍逸群突然開口,輕輕地拍著一旁正在畫圖的童桦。

  "花癡?就是愛吃花的人嗎?"

  小童桦抬起頭來,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望著藍逸群,但是眼神里頭卻閃著一股狡黠的光芒。

  他知道舅舅一定又要斗這個笨阿姨了,每次他們吵架都好好玩喔!

  "你看看笨阿姨,就是這樣子。"藍逸群指著傻笑著的季筱築解釋。

  "喔!"童桦點頭,惟恐天下不亂地上前去拉拉季筱築的衣服,把她飄游的神智給拉了回來。"笨阿姨,剛剛舅舅說你是花癡喔!"

  季筱築從幻想中回過神,迅速地瞪向一邊的藍逸群。

  "你變態啊!沒事說我是花癡做什么?"

  "你花癡啊!沒事說我是變態做什么?"

  藍逸群反復著她的話,然后又轉頭向童桦,一臉認真地教導:

  "我告訴你,這種就叫作'照樣造句',知道了嗎?"

  童桦笑眯了眼,用力地點頭。"我知道了,不過,變態跟花癡是什么意思啊?"

  "這個,小朋友不用知道!"

  季筱築立即堵住了童桦的嘴,既然說不贏大的,總是要贏贏小的,滿足一下她可憐的自尊心。

  "討厭!又不讓人家知道!"童桦嘟起嘴巴輕聲埋怨,眼睛大而圓,像是一只可愛的小白兔一樣地凝望著季筱築。"告訴人家嘛!美麗的阿姨。"

  看著他的天真無邪以及拍馬屁的功夫,季筱築就狠下下心來,她指著藍逸群:

  "去問你舅舅,別問我。"

  這小童桦,今年才七歲,剛進小一。

  從她進來打工到現在,從未見過他的父母,只大約知道他是由藍逸群所帶大的。由于跟藍逸群水火不容,她也不曾主動詢問童桦的事情,隱約只知道童話水晶是為了小童桦所開的。

  而藍逸群,真是人不可貌相,從外表根本看不出童話水晶中的每一項作品都是出自于他的手藝,聽說他是這里頗負盛名的水晶玻璃藝術家,也難怪這邊的商品價格個個都令人瞠目結舌。

  上回她打破那些東西的價格,聽說還是他已經打折過后的呢!

  童桦聽了她的話,果然合作地走向舅舅,拉起了藍逸群的手:"舅舅,阿姨叫我問你,告訴我嘛!"

  藍逸群嘻嘻地笑著,大胡子又是掀呀掀的,非常不懷好意地望著她,大聲地對著童桦說:"童桦,你知道為什么笨阿姨要你來問我嗎?"

  "哦,為什么呢?"

  "因為啊棗"

  他故意拖得長長的,然后才輕描淡寫地說:"因為她笨啊!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啊。"

  這一攻擊,馬上讓季筱筱防衛地昂起頭,連忙反駁:

  "你敢說我笨?誰說我不知道的?你……"

  話沒說完,藍逸群馬上打斷她:"嘿!既然你知道的話,就讓你來回答這個問題喽!那我就先進工作室工作喽!待會兒見!"

  說著,他得意洋洋地對季筱築使個眼色,帶著笑容走進后頭的工作室中,而小童桦也立刻黏上她,好奇地一直追問:

  "阿姨,告訴人家嘛!快啦!"

  季筱築皺皺眉頭,心里哀號,實在不知道這應該怎么解釋。

  看著藍逸群逍遙的背影,季筱築忍不住對著他的背影開口大罵:

  "藍逸群,你這個不負責任的舅舅,你這個大變態!"

  "彼此彼此喽!小花癡。"他揮揮手,關上工作室的門。

  小童桦馬上又出聲:"阿姨,快啦!到底什么叫作變態和花癡啦?"

  她只有翻翻白眼,無語問蒼天喽!

  老天爺啊!什么叫作變態?什么叫作花癡呢?

  這這這,教她怎么跟一個七歲大的孩子回答呢?唉!

  下午時分,季筱築百般無聊地在教室中走來走去,整個教室中靜悄悄的,只聽到偶爾的一些咳嗽聲或沉沉的呼吸聲。

  她眼神呆滯,腦袋呈現空洞狀態,只是看著所有人的舉動。有些人低頭振筆疾書,拼命地在考試卷上寫著答案;有些人則是啃咬著原子筆,偏著頭認真地思考著;有些人似乎已經放棄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這就是在大學校園中監考,一項十分無趣枯燥的工作。

  只是身為學校的行政人員,這是無法避免的一項事務,若是換個角度想想,無所事事卻可以領到同樣的薪水,卻也是不錯的美事一樁。

  想到這里,季筱築的精神就稍微地振作一些,她拍拍兩頰,讓自己可以比較有精神一點,反正已經是最后一節課,等一下就能夠解脫。

  解脫?

  這兩個字突然讓她打起一陣寒顫。

  其實她根本無法解脫,因為等一下下班之后,她又得去另一個地方上工了,而且還要時時面對著一個討人厭的大胡子。這想法讓季筱築皺皺眉頭。

  她的眼神突然飄到了第二排的最后一位學生,那學生穿著隨意,大大的背心露出了他兩條精壯的臂膀,頭發理成短短的平頭,整體看起來感覺有些凶悍。她看著對方似乎鬼鬼祟祟,眼神不甚穩定地飄來飄去,手指頭在桌子底下玩些小動作。

  依照她監考的經驗,她知道這一類的學生必定不甚單純。她無聲地走上前去,果然看到那個學生一手正拿著手機,另一手在考卷上抄著答案。

  "同學!你在做什么?"她的聲音很小,但仍是引起教室中所有人的注意。

  那平頭學生抬起頭,眼神一時有些驚惶,但隨即恢復鎮定。"我在關手機啊!剛剛我的手機響起來,我把它關掉不行嗎?"

  "這樣的話,可不可以請你把手機給我一下呢?"季筱築最主要只是想沒收手機,想再給這個平頭學生一次機會。

  "我為什么要給你,我又沒有作弊!"他反彈地瞪著她。

  "既然沒有作弊,就請你把手機交出來,這是考試規定。"

  "什么規定?我從來沒有看過這條規定。"

  "同學,我希望你冷靜一點,剛剛你做了什么事情,我相信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我不想說開來,可不可以麻煩你就直接將手機交給我,你可以繼續考試。"

  "我沒有作弊!"他再一次聲明,大聲起來。

  "你真的不想交給我?"

  "我偏不交,你能怎么樣?"

  "好吧!為了其他同學的公平性,我只有報到教務處去……

  "他媽的!我不考了!行了吧!"

  他一拍桌子,臉色看起來一陣青一陣白,雙眼幾乎冒出火花,他望著季筱築,嘴角突然溢出一聲冷冷的笑。

  "謝謝你的指教,我會記住你的。"說完,他拿起自己桌旁的大背包,大刺刺地走出教室,一點點忏悔之意都沒有。

  季筱築看著他離去,感歎地搖搖頭。"這年頭,什么人都有!"

  腦子實然湧起一張目中無人的臉龐,那種挑釁的表情深深地印在她的腦中。

  驚覺到自己居然想起了藍逸群,她連忙甩頭將影像移去,然后便對其他受到干擾的學生們笑了笑,其他學生看完熱鬧后也趕緊低頭寫考卷,而季筱築又繼續在教室中漫無目的踱起步來。

  每年總會遇上一兩個作弊的學生,而作弊的手法與招數也日新月異起來,她並不以為意。教室中又恢復了一派的寧靜,只有沙沙的書寫聲音。

  總算,熬到了钟聲響起,沉默的教室開始活動起來,所有學生向她交卷之后立刻離開教室,松了一口氣,大伙兒便嘻嘻哈哈地討論起方才的事件以及考卷的答案,校園一切,又重現生機。

  季筱築收拾完考卷並交回教務處之后,舒懶的筋骨稍微地伸展開來,她深深地大呼口氣之后,看著時間還沒到她該去上工的時候,索性往童話水晶的反方向走去,讓自己散步一下,脫序一下。

  邊走著,她不由自主地失笑了,上回碰上藍逸群也是因為這種偶然為之的心血來潮,不知道這一回是否又會讓她碰上哪些難得一遇的奇遇?

  上次是看到玻璃鞋,說不定這次是遇上王子哩!

  想著想著,她又傻傻地笑起來,一徑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回神,看看手表上的時間,她知道自己應該往回走了,為省腳程,她走進了人煙較少的街巷里,繞著小路會比較近。

  "喂!老女人!"

  一個呼喊聲讓她抬頭,看見她面前站著三名骠悍的年輕人,其中一個穿著背心理著平頭,目光充滿了戲谑與挑釁。

  季筱築吞了口口水,沒想到王子沒碰上,反而讓她碰到流氓了。

  她佯裝冷靜,想從他們之間走過去,沒料到其中兩人同時伸出手來擋住她的去路。

  "嘿!怎么這么急著走呢?不認得我了?"那平頭一笑,挑起眉。

  "你想要做什么?"

  季筱築感覺惱怒,這小平頭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居然做這種無聊幼稚的舉動,真是有辱大學生的名稱,拉低大學生的素質。

  "我?我不想做什么,只想討回一個公道而已!"

  "公道?"她冷笑起來。"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知道,何必向我討公道?"

  "哼!我這一科如果被當的話,我就要被退學了……"

  "所以,就可以作弊嗎?這是什么借口?"

  "呸!我就不信你這一輩子沒有做過弊!"

  "我的確是沒有。"她認真地對他們說:"其實你們能夠考上大學,智商資質都不低啊!為什么要花時間與精力在這種不正當的小聰明上呢?如果你們可以用功一點的話,就……"

  "你懂什么?老女人!"小平頭左手邊的人不滿地啐著。"我們應該給你點教訓,看看你以后敢不敢再這樣多管閒事!"

  教訓?

  "你們要做什么?"看他們一臉凶神惡煞的,這里偏偏又人煙稀少,季筱築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懼。"這里可是大街上喔!你們不要亂來!"

  腦中突然浮現出一連串的新聞畫面,一個美麗的女主播正以口齒清晰的聲音播報著一條新聞,三名大學生凌虐女行政人員案件,一幕幕地閃過腦中。

  教育程度與犯罪似乎不完全成正比,有時候教育程度愈高的人可能愈是自私,愈是無法體諒他人的立場與想法,愈是自我。

  "哼!你也會怕啊!老女人!"他們似乎玩上瘾了,一步步地往她靠近。

  季筱築心里盤算著怎么下一步時,突然一聲暴喝讓一個個接近她的人都停住了腳步。

  "你們幾個在做什么?"

  她轉過頭,看見一個西裝筆挺的高瘦男子,他迎面走來,濃眉緊緊攢著,目光凌厲掃射,嘴唇抿成直線,義正詞嚴地阻止了小平頭們的進一步舉動。

  他上前,迅速地亮了下證件,正經八百地道:

  "我是刑警,小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了?"

  季筱築望向那小平頭等三人,發現他們原來的氣勢凌人消失不見,三個人面面相觑,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看來也不是那種頑劣不堪的孩子,或許剛才只是想嚇嚇她而已。

  她松了口氣。

  "沒有,只是幾個學生找我問問題而已。"

  "是嗎?"那男人又瞟向小平頭們。

  小平頭連忙對季筱築投以感謝的眼神,不著痕跡地點點頭。

  "是、是,我們是在跟老……嗯!行政小姐問個問題而已。如果沒有其它的事情,我想我們要先走了!"說完,三個人連忙落荒而逃。

  季筱築對著他們身后喊著:"你們,可別有下次了!"

  小平頭頭也沒回,只是招招手,轉個彎,三人消失在角落里。

  她搖搖頭,一場驚魂記就這么落幕了,原本劇烈的心跳也緩和下來。

  "謝謝你,刑警先生。"

  男人緊繃的面孔突然放柔和,他一雙深沉卻明亮的雙眼輕輕地瞅著她,原來緊抿的嘴唇勾勒出一道彎月的形狀,笑著道:

  "我不是刑警。"

  他拿出剛剛亮過的證件。"這是我補習班的教師證,剛剛是唬他們的。"

  季筱築看著他的證件,上頭貼著一張笑容可掬的照片,深邃如海洋的雙瞳,挺直的鼻梁與豐厚的鼻翼,嘴唇帶著完美弧度的笑容,懾人心魂。一旁是他的名字,他的性命叫作程瀚,其它則是相關的資料注明。

  王子!

  她突然感覺自己的臉頰似乎莫名地燒紅了起來,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心里油然而生,帶著幾分的羞澀與緊張,席卷著她全身。

  "你沒事吧?"他翩翩一笑,眼睛燦亮亮的,像兩顆閃爍的寶石。

  她羞澀地低垂著臉,覺得兩頰如火焰般滾燙,心跳如打鼓般劇烈,嗫嚅半晌,說不出半句話來,心里只有一個小小的聲音,正唱著曼妙悅耳的音符,說明著王子來了。

  "下回要小心點喔!一個單身女孩還是別走小巷子會比較安全。"

  他那磁性的嗓音進入她的耳中,然后他便轉身離去。

  季筱築只有貪婪地望著他的背影,這個風度翩翩的男人,真的是白馬王子的象征與寫照。

  想著,她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張動物的除孔,那是一只熊的面容。

  藍逸群似笑非笑地盯著她,那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驚覺到自己竟想到藍逸群,季筱築趕緊搖搖頭,把那張突然在腦子里冒出來的可怕臉甩出腦海外。

  程瀚跟藍逸群……唉!平平是男人,怎么差這么多?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8 12:14 AM     標題: 第四章

  "唉!平平是男人,怎么差這么多?"

  季筱築故意大聲地在童話水晶中歎息著,聲音大得離譜,想看看在場男性的反應。

  不過,在場的男性,老的那一個正打著阿欠掏著耳朵,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小的那一個則是握著一只掌上型電動,眼睛認真地盯著熒幕,一邊開心地歡呼著,根本沒有人在意她的叫嚷。

  季筱築叉起腰,看著他們的反應:"喂喂!你們兩個,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仍然沒有改變的動作,呵欠與歡呼聲同時響起。

  她索性一手拍向藍逸群的頭,一手抽出童桦手里的電動,再一次重申:

  "我說你們倒底有沒有聽人家說話啊?"

  "啊!死了啦!"童桦慘叫一聲,連忙跳著,想奪回被她搶走的電動。"我剛剛有聽嘛!電動還給人家啦!人家快要破紀錄了耶!"

  "才不還呢!"她將手往上一提,童桦又撲了個空。"既然你說有聽,那我剛剛說什么?"

  見自己的身高畢竟有所差距,始終搶不過季筱築,童桦只有自暴自棄地坐回椅子上,嘟起了嘴巴,踢著一旁藍逸群的椅子。

  "舅舅,剛剛笨阿姨到底說什么啦?我要玩電動!"

  "什么什么?"藍逸群懶懶地瞥了他一眼,一派不感興趣的模樣。

  "快點說啦!不然笨阿姨就不把電動還給我了。"

  "喔!我記得好像是什么男人吧?"他又掏掏耳朵,打個呵欠。

  "對、對,笨阿姨說她在巷子里啊,然后遇到一群什么壞人,然后又什么王子的,對不對?"童桦開始搜尋起方才季筱築的話來。

  "嗯!似乎是這樣,然后呢?還有嗎?"

  "她還說什么都是男人,可是差這么多。"童桦開始又不解了,為什么大人總說些奇怪的話呢?明明都是男生,又有什么不一樣啊?他忍不住地問:"舅舅,為什么啊?為什么會有差啊?"

  "你問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說的。"藍逸群懶洋洋地回應。

  "可是既然都是男人的話,為什么會差很多呢?"童桦顯然對這個議題大感興趣,拼命地想要思考出一個確實的答案,歪著小腦袋想了半天,一直想一直想,口中還不斷地喃喃自語:"為什么呢?"

  忽然,童桦恍然大悟地睜大眼,他用力地一拍手,靈光一現的樣子。

  "啊哈!我知道了!那個男人沒有小雞雞!"

  話一出口,現場蓦地陷入一片沉默中。

  半晌,藍逸群爆笑出聲,誇張地笑得前俯后仰,椅子幾乎翻倒。

  "哈哈哈!童桦啊!虧你想得出這個答案,哈哈哈!真是夠絕了,沒有小雞雞的男人,哈哈哈!真是妙!"

  他的笑顏讓童桦覺得得意起來,他驕傲地昂昂頭,轉向季筱築:"笨阿姨,我說的對不對?因為那個男生沒有小雞雞,所以不一樣!"

  藍逸群更是笑得誇張極了,季筱築看著他那張放肆的笑臉,濃密的大胡子草叢中露出他那張大嘴巴,季筱築一氣,想也沒想就把自己從童桦手中搶過來的電動玩具往他嘴里頭塞去,毫不留情。

  "嗚嗚……"藍逸群的笑聲頓時剩下一陣嗚嗚聲。

  "再笑嘛!你才沒有小雞雞哩!"見他突然一臉錯愕地瞪大了那對銅鈴眼,她一陣莫名的成就感與快感。

  "哈哈哈!你們好好笑喔!"童桦拍著手,笑起來。

  "喂!"藍逸群把電玩從嘴里掏出來,瞪向了季筱築。"天啊!我沒遇過像你這樣的凶女人,難怪會表現得像一個沒人追的大花癡。"

  "去你的!誰……誰沒人追啊?"季筱築反駁,但卻反駁得無力。

  不知道為什么,這種話她也常聽唯唯說,但卻不會覺得這么戳痛她的心。

  同樣的一句話,怎么藍逸群說起來就格外地令她覺得難過與尖銳,她早應該習慣這樣的事實了不是嗎?

  可是……可是……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地,她鼻子一酸,眼眶一熱,覺得淚水似乎在雙瞳中滾來滾去。

  "耶!舅舅,你害阿姨哭了啦!"童桦小小聲地說。

  "誰……誰哭了?我才沒哭呢!"

  季筱築佯裝鎮定地將眼鏡取了下來,抽出一旁的面紙開始仔仔細細地擦拭著鏡面,假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但是眼淚卻不聽話地從她的眼角滾了出來,直直地滴到地上。

  為什么哭?

  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覺得自己似乎在意著藍逸群所說的每句話,所以自己才會表現得這樣尖銳,這樣不甘示弱,就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己弱勢的一面。

  但是當他這樣說出來時,她自己明明知道這是事實,小姑獨處、乏人問津的確是一項千真萬確的真相,她知道那是他的玩笑話,只是打趣而已,自己卻就是這樣不爭氣,掉出了眼淚來。

  藍逸群閉住了嘴巴,靜靜地凝望著她的舉動。童桦也屏氣凝神,連呼吸都小小聲的,不敢用力。

  她戴回眼鏡,看到他們兩個戒慎惶恐的神情,忽然噗地笑出來。"哼!你們兩個那是什么傻樣子啊?我騙你們的啦!笨男人!"

  說著,她趕緊順勢地擦擦眼淚,適時地給自己個台階下,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這樣脆弱,動不動就掉眼淚。

  童桦大大地松了口氣。"喔!阿姨,你嚇死我了,我最怕女生哭了說。"

  季筱築拍拍他的腦袋瓜子。"不錯啊!怕女生哭以后會疼女孩子喔!"

  "疼女孩子啊!那我舅舅最疼女生了,他也很怕女生哭喔!"童桦大聲地說,指著藍逸群。

  "他啊!"季筱築飄了他一眼,輕輕哼著,刻意帶了點不屑:"我看,他如果這張嘴不改的話,恐怕一輩子不會有人給他疼喽!"

  她的眼睛看向他,卻覺得他的黑瞳里仿佛帶著一絲奇異的光芒,定定地凝視著她,透過她的每一個細胞里。

  季筱築只覺得自己竟然被他的眼神牽引著,莫名地引起一陣心悸,她別過眼,不想看那對眼眸,這個大胡子,渾身上下就只有一對眼睛能看而已。

  藍逸群輕輕地笑起來,濃密的胡子稍稍地掀動了下,他總愛欺負這個愛生氣的女孩,看著她那氣鼓鼓的雙頰,總會讓他覺得心里一陣愉悅。

  而現在,他竟突然發現她那嬌赧羞澀的表情也相當可愛,讓他的心里一陣莫名地跳動起來。

  心動了嗎?

  他狠狠地一懾,甩掉這個念頭,現在的自己心動只是一種傷害,但……仿佛自己真正的心意,卻根本不聽從自己的理智。

  于是,藍逸群的心動戰勝了理智,他突然大呼:

  "現在八點半,可以關店喽!"也沒等其他兩人附議,就徑自將門口的燈光熄滅,將自動鐵門放了下來。

  "舅舅,還沒十點耶!"童桦不解,瞪著眼睛看著籃逸群。

  季筱築同樣疑惑,看著他奇奇怪怪的舉動,摸不清楚他的想法。

  藍逸群自顧自地關店就緒之后,轉向他們:

  "走吧!我們去吃消夜!"突然之間,他好想看看不同面的季筱築會是怎么樣的女孩?想知道更多更多的她。

  童桦立刻跳起來。"吃炸雞!"

  他大笑,"好,就吃炸雞!"說完,他望向季筱築,一臉理所當然:"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因為你還沒下班!"

  季筱築瞪大眼睛,正要提出抗議之聲時,童桦不知道打哪里學的一句話,立刻用上場了:"對啊!阿姨,你要被我們帶出場喔!"

  這話一出口,他們又啼笑皆非,原來打算要抗議的季筱築也笑了出來。她瞅著藍逸群那臉大胡子:"老板請客?"

  "當然喽!吃住全包!"他半開玩笑地眨眨眼,胡子掀了下,笑著。

  這話讓季筱築想歪了下,她下意識地垂下眼簾,看著藍逸群開始跟童桦又玩了起來,立刻將自己多余的想法排除腦外,她揚眉一笑。

  "既然要去,還不快走吧!"

  他們一行三人走到附近的速食餐廳去,童桦開開心心地點了炸雞要大快朵頤,季筱築叫了杯熱湯,而藍逸群則是點了客套餐。

  消夜這么吃下來,倒是也沒有爭執發生,季筱築一下子被童桦一些莫名其妙的童言童語逗得哈哈大笑,一下子又被藍逸群的調侃給弄得哭笑不得。

  但是,她卻覺得有一種很自然的感覺油然而生,好像這是一個相當自然的畫面,爸爸媽媽帶著孩子出來吃東西……

  哇!老天啊!

  這個念頭一出,季筱築立刻升起一陣雞皮疙瘩,她看著一旁的藍逸群,正粗魯地拿著漢堡,張大著一張胡子嘴正要啃咬下去而一邊的童桦則是吸著飲料可愛滿足地笑著。

  天啊!這叫作什么很自然的畫面,還爸爸媽媽哩?她肯定是有問題才會湧出這種幻想出來,簡直是瘋了。

  她趕緊搖搖頭,她所向往的是白馬王子的出現,就如同那天所遇到的程瀚一樣,斯文優雅的書卷氣質,又有著路見不平、見義勇為的正義舉動,這才是王子應該要有的風范。

  而一邊的藍逸群,不……應該是這個熊霸天,他活像是古代山寨中的頭目、土匪頭子,根本與自己所設定的角色一點都軋不上邊。

  她打了個冷顫,禁止自己再繼續往下胡思亂想。

  而正吃著東西的藍逸群,則是微笑地看著季筱築那變化多端的表情,縱然他的胡子擋住了他的笑容,卻掩不去他心里油然而生的愉悅。

  一旁笑鬧吃喝的童桦、陷入沉思的季筱築,這樣的畫面讓他覺得有趣,但充斥更多的心緒,竟是一種莫名的幸福感,而這種幸福感,是他好久好久未曾觸及的一部份了,自從莉漣走了之后……

  他皺皺眉頭,是不該再想起了,那種不愉快的過去,就過去了。

  待他們所點的東西吃得差不多,童桦又嚷著要去玩具城逛逛,他一手拉著季筱築,一手緊扯著藍逸群,可愛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撒嬌:

  "我們班的小雅都有去,我不可以輸給她。"

  "小雅?聽起來好像是女生喔!"季筱築疑惑地問。

  "對啊!她是班長,我是副班長,別人都說我輸給她,我才不要!"童桦生氣呼呼地說,嘟起了嘴巴。

  "這么說起來,你是不是喜歡小雅啊?"藍逸群好奇地看著他。

  "噢!拜托!舅舅,如果你喜歡阿姨的話,我就喜歡那個小雅。"童桦馬上丟了一記回馬槍,直射向藍逸群。

  "喔!是嗎?"他不在意地笑著,聳聳肩。

  "喂喂!你們說話就說話,別扯上我!"季筱築連忙跟他們撇清關系,可不想雞皮疙瘩再掉一次。

  "哎喲!不管啦!我一定要去玩具城啦!"童桦再一次重申。

  "現在都九點多了,還要去逛啊?"籃逸群看看手表,蹙眉。

  見舅舅傾向不去的意願,童桦可聰明了,他立刻轉向季筱築,大大的眼眸無辜地望著她,閃亮著熠熠的光芒。

  "美麗的阿姨,漂亮的阿姨,拜托嘛!只要一下子就好了,好不好嘛!"

  童桦露出天真無邪的表情,加上軟綿綿的嗓音,以及那拍馬屁的功夫,季筱築只有棄械投降,元奈地點點頭。

  在她也同意的前提下,他們便前往玩具城。童桦開心地上下亂跑,前后亂逛。不過童桦畢竟是孩子,精力雖然旺盛,但是時間一到又開始嚷嚷著想睡覺,藍逸群只有無奈地將他背起來,離開玩具城,一步步地往童話水晶走回去。

  十點多,微風帶著些許的涼意徐徐地吹拂著,天氣不錯,彎彎的月亮澄澄地高掛著,云很薄,仍可以看到深藍色的天,這是個相當舒服的夜晚,讓季筱築享受地深吸了口氣。

  "嗯!今天天氣還不錯,不會太熱。"轉過頭看著藍逸群,她調皮地故意問:"咦?你怎么滿身大汗啊?"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如果是你背著童桦走路,我看你熱不熱?"

  她吐吐舌頭,幸災樂禍的樣子:"不好意思,那又不是我外甥。"

  "哼!多此一問。"他冷哼了下,將童桦的位置稍微調整一下,讓他的小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可以趴得比較舒服一點。

  看著他們舅甥兩人的眉眼之間相當神似,季筱築忍不住開口調侃;"真奇怪,這么久都沒有見過童桦的父母,會不會你就是他爸爸啊?"

  藍逸群看了她一眼,頓時空氣陷入了沉默,安靜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轉,讓季筱築驚覺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我好像是多問了,對吧?"或許這時間的氣氛根本不應該如此和諧,才會讓她一時忘記兩人原來的劍拔弩張、水火不容。

  藍逸群終于長長地一歎,輕語:"他真的是我外甥。你到底好奇些什么?"

  好奇?

  季筱築知道自己不只是好奇而已,其實心中滿滿的是一種關心,她有種想了解他們的渴望與期待,不過這是別人家的家務事,不好過問。

  "算了,這是你們的事情,算我多問了。"她搖搖頭,擠出一抹笑。

  藍逸群沉默了,兩人走在路燈的照耀下,拖著兩條長長的影子,好半晌,藍逸群才小小聲地開口:

  "童桦他是我姐姐的兒子,我姐姐跟姐夫都死了,所以只剩下我可以帶他。他不是我兒子,雖然我們兩個的感情就像是父子一樣。"

  "啊!"季筱築沒想到他這么突如其來地就訴說著一切。

  "我媽死得很早,我算是我姐姐把我帶大的,她從以前就相當喜歡水晶玻璃制品,后來因為生下了童桦之后,她就開了這間童話水晶。原本我姐姐與姐夫他們一家三口相當幸福,偏偏造化弄人,他們出車禍死了,而那時童桦才兩歲不到。"

  他就這樣淡淡地說著,眼神飄到過去,想到了以前,仍覺得心痛萬分。

  季筱築看著他們,覺得心里好緊,揪得她難受極了,想哭。

  他繼續說:"我最初是為了姐姐去學水晶玻璃制作的,本來當成業余的工作,不過他們死了之后,我接收了童桦,也一並接收這家店,辭去了原來的工作,就成為一個專職的水晶玻璃師父了。"

  藍逸群的眼中帶著一絲不著痕跡的傷痛,因為這個決定,也讓他的人生有了不同的改變。

  "原來是這樣的。"季筱築看著童桦的睡顏,他根本一點都不像是自小喪失父母的孤兒,可見得藍逸群多么用心在這個孩子身上。

  藍逸群苦笑起來,輕道:"不過,有時候我會覺得能夠帶著童桦,讓我體會到以前無法體會的一切,也感受到以前無法感受的人生。或許,人必須經過改變、經歷痛苦,才會知道什么比較適合自己。"說著,他看向了季筱築,深深的一眼。

  季筱築聞言,只覺得鼻子又酸了,她生活在父母健在的家庭中,幸福的日子對她而言是唾手可得,而他們倆,卻從小就要面對親人過世的悲痛。

  童桦沉睡的呼吸聲傳來,季筱築看著藍逸群背上的他,緊緊閉著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如兩排扇子一樣,嘴巴微微地張開,她看著,嘴里輕輕地一笑,眼睛卻濡濕著,聲音有幾分哽咽:

  "他睡著了就跟天使一樣。"

  她逗逗童桦的臉,只見他皺了下眉頭,將頭又轉到另一方去繼續呼呼大睡。

  她覺得很有趣地笑了,輕笑了一陣,赫然發現藍逸群的眼光竟然停留在自己身上,讓她有幾分不知所措,整整自己的衣衫,擦去自己的淚水。

  "你看什么啊?"

  藍逸群的胡子動了下。"我是想說,看不出你也有這么溫柔的一面啊!"

  "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平常都很粗暴嗎?"

  "不是粗暴,"他沉吟著。"是凶猛!"

  "凶猛?"季筱築提高音量,發現睡著的童桦,又將音量降低:"你以為我是野獸啊!還凶猛,你才凶猛哩!"

  "是嗎?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他搖頭,仍然笑著。

  "哼!有些人是不用勞煩我去了解的。"她咕哝著,又將目光移到了天空中。"唉!一顆星星都沒有,城市里真是充滿光害。"

  "你想看星星?"

  "嗯!很久沒休假了,想請個假,到荒郊野外去住個十來天的,休息個夠。"她伸伸懶腰。"不過,要自己去就覺得很懶。"

  "找人陪你去不就得了。"

  "哼!說的簡單啊!我要找誰啊?"說歸說,季筱築還真的盤算起來,找唯唯嗎?她肯定又有一大堆節目要進行,哪會有這種閒工夫陪她去數星星?"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不奢望了,想這么多做什么,做一天算一天吧!"她揮揮手,一派的認命模樣。"我才不要哩!我要贏你!"一個語焉不詳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原來是童桦,轉過頭之后,嘴里不甘心地念著:"臭小雅,我才沒輸呢!"

  季筱築忍不住地又笑起來。"我記得小學學生好像都會欺負喜歡的人喔!我想,童桦應該喜歡那個小雅。"

  "不是應該,答案是肯定的。"藍逸群輕輕地說著。"而且,我想應該不只是小學學生才會欺負喜歡的人吧?"

  "哦?會有人這么無聊嗎?喜歡就喜歡,為什么還要欺負人家?"

  "或許,他是不知道怎么去表示。"他挑著眉道,然后,搖搖頭。"不知道,這些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誰知道呢?"

  誰知道呢?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季筱築垂下眼不再說話,靜靜地在路燈下走著,心里一股無名的心緒,突然而生,悄悄地占據了她整個心神。

  學校的行政事務,相當繁雜。

  送完報表之后,季筱築順道繞到教務處辦公室去看看唯唯。這是她的習慣。

  走進教務處,遠遠地就看到唯唯坐在她的位置上,一旁站著一名高瘦的男子,那背影竟讓季筱築覺得有幾分熟悉,她的心頭一懾,感到幾分緊張與興奮。

  一步一步地走近,她聽到那名男子的聲音:

  "小姐,可以麻煩你通融一下嗎?"

  好熟悉的聲音,好熟悉的口吻,季筱築瞪大了眼睛,覺得不可思議地怔住了腳步,那男人,就是……

  "咦?筱築,你來啦?"唯唯轉過頭看她,向她打聲招呼。

  那男人也轉頭,斯文的面孔,俊逸的氣質,果然是程瀚,那天幫助她的人。

  季筱築莫名其妙地紅了臉,她對唯唯笑了笑:"我是來跟你打聲招呼的。"

  "好,你等一下喔!"唯唯先對著她道,然后轉向程瀚,去給他一個資料夾:"嗯!先生,這樣不行喔!資料不全不可以報名的,你這樣我們很難處理。"

  "小姐,是這樣的,這是我朋友委托我幫他報名的,如果我沒有報到名會對他很不好意思的,你可不可以先收件,我再補齊資料來?"程瀚有禮地解釋。

  "這我很難決定耶!截止日是今天,而且這不是只有我經手而已,馬上要轉呈其它處室,是不是請你朋友明年再報名會比較好?"

  "可是,我……"程瀚顯得相當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季筱築對于此類事情一向經驗豐富,一下子就了解發生了什么事。她立刻柔聲地插了嘴,拍拍唯唯的櫃台:"唯唯,你就先收他的件嘛!組長那邊你就交給我去跟他說好了,我看他也挺為難的,我們就給他方便一下啊!"

  "可是……"唯唯皺皺眉頭,不知道為何季筱築要趟這個渾水。

  "好啦!看在我們的交情上,給個面子嘛!"

  她暗暗地對唯唯做了個拜托的手勢,唯唯先是看看她,然后再瞧瞧程瀚,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她暧昧地對季筱築挑挑眉頭,便對著程瀚說:

  "好吧!看在季小姐這樣為你擔保的份上,我就收你這個件,不過你要盡快補齊喔!否則我還是會當成廢件處理的。"

  "謝謝你。"程瀚開心地道謝,將手上的資料夾重新交給唯唯,轉頭看向季筱築,同樣道謝:"謝謝你的幫忙,我……嗯!小姐,我是不是見過你?"

  季筱築覺得心髒快要跳出來,沒想到程瀚居然記得她,她下意識地整整頭發,僵硬地笑著:"這個,我想你可能忘了,就是上次在巷子里頭……"

  "喔!你是那個被騷擾的小姐嘛!那些流氓還有沒有打擾你呢?"

  "沒有,那時候謝謝你了。"

  "嗯咳!"唯唯終于出了聲音。"我說啊!筱築,如果他是你朋友的話,你們到校園去聊,別在辦公室里頭談情說愛,影響我辦公的情緒。"

  "唯唯!"季筱築紅透了臉。"好啦!不影響你了,我先走了。"

  說完,她徑自地離開教務處,坐上了下樓的電梯,電梯未關,她便見到程瀚追了上來。

  "等一下,季小姐。"他氣喘吁吁地進了電梯。

  電梯門合上,小小的空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除了程瀚沉重的喘息聲之外,季筱築還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頻率快速地猛擊著。

  她沒想到天下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她居然會再一次地碰上他,本來以為只是在夢里才可能會出現的王子,就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就在她的身旁。

  程瀚用力地呼了口氣,平緩了喘息。"剛剛,真是謝謝你了。"

  她連忙緊張地搖搖手:"不用謝啦!我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要說謝謝,上次我才謝謝你呢!"

  他笑了起來,笑聲低沉好聽。"難道我們就一直這樣謝來謝去嗎?我先自我介紹吧!"他伸出手向她。"你好,我叫作程瀚,程度的程,浩瀚的瀚。你呢?我有榮幸知道你的姓名嗎?"

  "我叫作季筱築。"他的手像是傳過一陣電流一樣,讓她渾身輕微地顫栗,她趕忙地縮回手,不敢望向他。

  "筱築,很好聽的名字。"

  "謝謝,你的名字也很不錯。"

  天啊!這是什么對話啊?話一出口,她簡直想把舌頭咬掉,為什么跟藍逸群抬槓時就能對答如流,偏偏遇上了程瀚說話就語無倫次的。

  程瀚高聲地笑起來,季筱築偷偷地瞄著他,發現他的笑容十分迷人,臉頰還有小酒窩,與那只熊的笑容全然不同,分明就是天壤之別。

  他停了笑聲,輕道:"你還真是可愛!"

  "可愛?"

  她重復地輕語,同一時間,電梯門打開,一大群學生在電梯門口,熙攘吵鬧的聲音立刻充斥著他們的耳朵,門才打開,還沒等他們出去,那一群學生就准備一古腦兒地擠進來。

  "還發呆啊?走吧!"

  程瀚開口,拉著她就走出電梯,季筱築還搞不清楚狀況,就傻傻地跟著他擠出人群,然后才發覺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這個認知讓她嚇得連忙將手給抽開,一張臉又紅了。

  程瀚從公事包中抽出一張卡片。"對了,這是我補習班舉辦謝師宴的邀請卡,本來我還不知道應該邀請誰當女伴呢!剛好現在可以邀你,你願意去嗎?"

  "我……"當然願意!當然願意!

  季筱築在心里狂喊,但是理智卻告訴她別這么不知矜持,她刻意猶豫,但又怕程瀚覺得自己故意拿喬,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又淡淡一笑,"這樣吧!我們互留聯絡方式,我會再打電話跟你確定,好嗎?"他拿出一張名片,寫下手機號碼之后交給她。"你的呢?"

  季筱築不由自主地報出了自己的聯絡號碼,看著他抄好之后妥善地收回了公事包,又有禮地對她點頭,笑得別有深意。

  "筱築,我很希望可以見到你。"語畢之后,他緩緩地轉身離去。

  季筱築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內心狂跳的心卻還未止歇,看著手中還緊握的邀請卡,一時竟然覺得自己仿佛還在夢中似的,似乎已經真正開始上演著灰姑娘的故事……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8 12:15 AM     標題: 第五章

  "哇!原來他就是上次英雄救美的那號人物啊!難怪喔!"

  唯唯誇張的表情又大大地出現在季筱築的眼前,只見她笑容好大一朵的瞧著季筱築的臉,一臉暧昧模樣。

  "什么難怪啊?"季筱築強迫自己冷靜地整理著皮包,將皮包背好。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時間,唯唯立刻沖到筱築辦公室來,兩人一起走出學校。忍了幾天,唯唯終耐不住性子地問起了前幾天有關程瀚的事情,還露出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

  "難怪……你一看到他就好像傻了眼一樣。"

  "哪有啊?什么傻了眼啊?"她無力地反駁著。

  "還說沒有,一副都快把人家給吃掉的模樣哩!"

  "真的嗎?這么饑渴嗎?"她好想挖個地洞鑽下去,沒想到自己那一天的表現竟然是如此。

  "何止饑谒啊?簡直是要生吞活剝一樣哩!"唯唯哈哈大笑著,不給她留一點面子。"我應該把你那時候的樣子給照下來才對,簡直是經典名作!"

  "啊?我真的是這樣哦?"她惱怒地皺起眉頭,莫名地擔心起來。"那我一定給他很差的印象了,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就跟你以前一樣不就得了?自然一點就可以啦!"唯唯自然地聳聳肩膀,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跟以前一樣?自然?"她沉吟著。"說的比做的容易。"

  季筱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重重地皺起眉頭來。

  聽唯唯這么說,她那天的表現一定很不好了,不知道程瀚心里會怎么想,會不會后悔給了她那張邀請卡?會不會再也不打電話來了?會不會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沒人要的花癡一樣呢?就像是藍逸群所說的那樣……

  天,早知道那天就不要這么緊張,應該表現的跟平常一樣才對啊!但是為什么會這么失常呢?好像根本不是她自己……

  "嘿!筱築,你該不會真的是陷進去了吧?"唯唯擔心地皺起眉頭,看著沉思的季筱築,詢問著。

  "陷進去?什么啊?"她佯裝聽不懂,眨了下眼睛。

  "你明知故問嘛!"唯唯搖頭,苦口婆心地道:"愛情這種東西,千萬不要陷得太快,它就像是一把火一樣,如果慢慢地燃燒可以讓人溫暖,如果燒得太快的話,很容易釀成火災的,我不希望看到你燒到自己。"

  "不會的啦!你想太多了。"季筱築咧著嘴笑笑,一派鎮定地安撫著唯唯。"我都已經是二十幾歲的老女人了,又不是小女生,放心好了。""就是因為不是小女生,才更要謹慎一點才是。"唯唯更是分析起來。"尤其是像你這種對戀愛特別期待的女人,更是容易受騙……"

  "受騙?"季筱築只覺得好笑。"你看他能夠騙我什么?天啊!你也太杞人憂天了吧!我們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

  季筱築才正輕輕松松地搖搖手,突然覺得皮包內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她一陣心跳,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望著面板上的號碼,覺得心里漏跳了一拍,她深深地吸一口氣,接起電話,假裝很鎮定平靜的樣子。"喂!你好。""喂!筱築嗎?"

  果然是程瀚,他溫柔的嗓音在手機那一端聽起來格外舒服。這個號碼已經在她的心里面旋轉了好久,她從接到邀請卡那一天就打算回電了。

  "是的,請問你是……"她的手有些顫抖,因為興奮。

  "我是程瀚。"他低笑著。"上回給你的邀請卡,不知道你的答復是如何?""嗯……"她猶豫了一下,說出了准備很久的答案:"我可以。""真的嗎?真是太好了,我……"

  程瀚的聲音突然被打斷,季筱築只聽到對方壓低了嗓音正在說話,一下子,他又接回了電話:

  "筱築,真是對不起,我有學生來找我,晚上再找你好嗎?"

  "嗯!沒關系,你方便就好。"

  "拜拜!"

  道別之后,手機只剩下嘟嘟的掛斷聲,季筱築仍遲遲沒有放下手機,心里仍回蕩著方才的悸動,他真的打電話來了!

  她雀躍地吹起了口哨,將手機收到了皮包之中,腳步突然輕盈了起來。"哼!還說沒有一撇呢!"

  一旁的唯唯突然出聲,讓季筱築驚覺到旁邊有人。

  她轉頭看著唯唯,僵笑著:"嗯!是這樣的,因為我幫他,所以他邀請我去他們的謝師宴一起用個餐,就是這樣而已,沒有其它的了。"

  "只有這樣?"唯唯懷疑著。

  "是啊!只有這樣!"她突然想到了程瀚牽起她的手的情景,臉上一陣燥熱。

  "你啊!真是死鴨子嘴硬唷!"唯唯啼笑皆非。"不過你要記得,小心為上就對了,談感情這種事情,當局者迷,一切內幕都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而已了。"

  知道唯唯的關心,季筱築也笑起來。"是是是,多謝趙唯唯大師的指點,不愧是戀愛專家、釣男人高手喔!"

  "哼!能把談戀愛當成是幸福,才會珍惜。"唯唯無奈地揮揮手,淡淡地搖搖頭。"像我啊!已經把戀愛當成家常便飯在吃了,根本就不稀奇喽!所以,你就好好地、快樂地談一場戀愛吧!不過,可千萬別談昏頭喽!要保護自己,知道嗎?"

  "知道!"

  唯唯上下審視了一下季筱築。"不過,你不是要去他們的謝師宴嗎?看看你的衣服,怎么上得了台面啊?"

  "啊?這樣子不行嗎?"

  季筱築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行頭,淡紫色棉衫與深藍牛仔褲,腳上踩著涼鞋,看起來似乎真的太過于簡單樸素且邋遢了一點,她不自然地又推了下眼鏡,幾分困擾地望著唯唯,眉間緊蹙。"好像有點簡單哦?"

  "廢話!何止簡單啊!"唯唯笑起來。"我早告訴你了,不過你那個王子的眼光還真是特別,你這種德性,他竟然還對你有興趣。"

  其實季筱築長得相當清秀,只是那直挺挺的頭發以及大大的眼鏡擋住了她那秀麗的模樣,加上穿著又十分隨便不講究,看起來才會不起眼。

  季筱築懊惱地抿著嘴:"不然我應該怎么辦嘛?"

  她一向都喜歡穿這種輕松隨意的衣服,這是她從小到大的習慣,而她自己從來也不覺得困擾。

  但是如今,只要一想到了程瀚,想到他身上總是穿著一襲高級西裝,自己這模樣是怎么樣都跟他不搭配的啊!

  唯唯自信地拍拍她的手:"走吧!我們去打扮打扮,我來好好地為你設計一下造型,你就把自己交給我吧!相信我這個造型師吧!"

  "是!造型師唯唯。"季筱築一笑,對她做了個舉手禮。

  "好看嗎?"季筱築轉了個圈,充滿成就感地看著眼前的兩對眼睛。她穿了一件淺藍色的套頭無袖柔軟棉衫,衣擺處繡著精致的小碎花,搭配著一件深紫色的及膝A字裙,腳上踏著一雙細跟涼鞋,整體打扮看起來高雅秀麗。

  除此之外,她換上了隱形眼鏡,那副大大的黑框眼鏡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淡紫色的隱形鏡片,而原來筆直的發型也在發尾處勾起了幾卷波浪,加上桃紅色挑染效果,讓她呈現一種時髦但典雅的風貌。

  季筱築也沒有想到自己可以變成這樣,她也覺得不可思議。穿著這身行頭上班時已經讓其他同事紛紛跌破了眼鏡,大家都投以驚奇的眼光,也立刻猜到她晚上必然有約會。

  的確,她晚上正是要跟程瀚一同出席謝師宴,雖然她已經跟童話水晶請了假,但她卻仍是刻意地繞來這里,就是想讓這兩個一向喜歡嘲笑她的大男人與小男人們眼睛一亮。

  果不其然,兩個男生一見到她進門之后,全啞然失聲,說不出半句話來。

  季筱築又擺擺手,轉了個圈。"嘿!你們傻啦?我穿這樣,好看嗎?"

  半晌,童桦終于出聲:"你,是誰啊?"

  這讓季筱築差點昏倒,她失笑地拍拍童桦的腦袋:"小笨蛋,你不知道我是誰嗎?這么離譜!"

  "你的聲音好熟喔!難道,你是笨阿姨?"童桦睜大眼睛張大嘴巴,不敢相信。"不會吧!笨阿姨很土的耶!"

  "喂!童桦,你是故意的吧?"真是有其舅必有其甥。

  藍逸群低低地笑了兩聲,開口:"呵呵!我今天總算見識到了,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呢!沒想到你還真的不大一樣呢!"

  看著她如此刻意的打扮是為了其他的男人,藍逸群覺得心里有些苦苦澀澀的,那是一種莫名湧起的感覺,他努力地抑制下這奇異的感受。

  "那當然喽!"她得意地昂昂下巴,又看看自己的裝扮。"好看吧?這是我今天要去約會的行頭,應該還適合吧?"

  "哼!只要你不開口,就很適合。"藍逸群故意不看她眼睛閃亮的神色,一如往常地調侃著她。

  "哼!只要沒有你在,我開口也是很淑女的。"季筱築吐吐舌頭,之所以開口會不淑女,不都是這個大胡子所害的嗎?

  每次只要遇上了藍逸群,就讓她努力塑造的冷靜形象都被破壞殆盡,仿佛露出了最原始的本性。

  "淑女?"藍逸群哼了一聲,嘲弄地看著她。"你?我的耳朵有沒有問題?"

  "別激我了,我不想跟你吵架喔!"季筱築有些不安地看看手表,沉吟:"不曉得他知不知道這條路耶?"

  "放心好啦!等一下你的王子就會出現了,別這么緊張兮兮的,小心到時候出一堆糗,破壞形象。"他突然沉沉一笑。"雖然也沒什么行情啦!不過多少還是要留給人家探聽一下嘛!"

  "什么叫作沒行情?哼!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是身價大漲呢!"

  "是嗎?身價大漲?我看恐怕是那些人瞎了眼喽!"

  "你才瞎了眼哩!"她做了下鬼臉,然后看到門口的寶藍色轎車,車上下來一個人,讓她興奮地輕呼:"我看到了,那輛車,好像是他來了!我出去看看,拜拜喽!"

  季筱築愉悅地跳躍著腳步,走出童話水晶。

  她沒有看到藍逸群深深的眼神看著她的背影,更沒有聽到藍逸群在她身后刻意壓低的聲音。

  "我似乎,真的是瞎眼了。"他很低很低地喃喃自語。

  出了童話水晶的季筱築,果然見到了一旁西裝筆挺的程瀚,他穿著灰色的西服,襯托出他高挺的身形,以及濃厚的書卷氣。

  "對不起,還麻煩你來這里接我。"季筱築指著身后的童話水晶,壓抑著自己心里的緊張:"這家店里頭有一雙玻璃鞋很不錯,我常常來。"

  程瀚看著她迎向自己,眼睛里頭冒出了激賞的光芒,不太相信地望著她。

  "你是……筱築?"

  被他熾熱的眼眸給燙紅了臉,季筱築下意識地摸著自己剛燙過的發型,神情有些不安,跟方才與藍逸群斗嘴的氣焰高張是判若兩人。

  "我這樣……可以嗎?"她不自然地笑笑,詢問。

  程瀚執起她的手,深深地凝視著她。"你真的是太美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美!筱築,你這樣非常好看,真的,我們走吧!"

  他回到駕駛座上,看著季筱築坐上了前座,便立刻傾身向前,為她拉過安全帶,氣息幾乎吹拂在她臉上。

  季筱築只感到身體僵硬地不敢隨意亂動,也不敢大口呼吸,屏氣凝神地盯著他為自己系好了安全帶。他身上有一股古龍水的香味,那是一種屬于男人的氣味,嗅起來令人迷醉。

  系好了安全帶,她大大地松了口氣,心跳也恢復了原來的頻率,一旁的程瀚顯然感受到了,他轉頭望著她,淺淺笑著,亮晶晶地直視著她不敢正視他的眼。

  "我發現,你真的……很可愛!"

  聽得出有幾分戲弄的意味.季筱築羞紅了臉。"我已經快三十了,不適合吧?"

  "可愛是不分年齡的,在我的認知當中,我覺得你相當可愛,這是絕對而不可否認的事實。"他陳述著,說話的感覺倒是滿有補習班老師的味道。"准備好了?那我們出發了。"

  他們很快地到了飯店,這是補習班的一個慣例,通常在各類考試放榜之后,便會邀請一些考取的學生,以及上課的老師好好地大快朵頤一頓,算是好好地慰勞努力的學生和老師一番,一方面也可以打響知名度,一舉多得。

  這是一個很闊氣的場地,看來主辦單位將一層樓都租了下來,兩旁是自助餐點的形式,看起來相當豪華,如同舉辦一場舞會一樣。

  程瀚很自然地領著季筱築走進了會場,許多學生立刻圍上前來,對她投以非常好奇的目光。

  "哇!老師,不會吧!你已經名草有主啦?"

  "咦?老師,難道這就是師母嗎?"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季筱築只聽到左一句師母右一句女朋友的,聽得她不好意思極了,雖是羞著一張臉,但是心里頭卻浮現一種很奇異的失落感。

  她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童話水晶,想到了藍逸群與童桦。通常這個時候,他們三人會一起用餐,然后沒大沒小地逗著嘴;而現在她在這里,不知道他們正在吃什么,說不定童桦又吵著要吃炸雞呢……

  啊!怎么回事?這明明是她的約會才對啊!

  季筱築不著痕跡地甩甩頭,甩出自己不應出現的心緒,然后連忙掛上一臉笑容,面對那一張張稚氣又好奇的臉龐。

  "好了,你們啊可別嚇跑人家,我可沒說我成功了呢!"程瀚搖搖手,對著那一群學生們道。

  這話一出口,許多學生立刻大聲地附議著,又紛紛地七嘴八舌起來,轟炸起季筱築:

  "哎呀!師母,你就別猶豫了嘛!老師不錯的啦!"

  "對啊!老師人很帥,而且教課的時候超幽默的,你一定會愛死他的啦!"

  那些學生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劈哩啪啦說著,季筱築又害羞又臉紅又無奈,不知道應該怎么脫困。這種事情,八字都還沒有一撇,教她要怎么回應嘛?

  "你們別再說了,還不快去吃東西,小心東西被吃光了。"程瀚一臉笑意地指著那些學生身后的餐桌。

  學生們看看老師的表情,知道不宜繼續開玩笑了,于是也各自分散去覓食。

  季筱築呼了口氣,總算是解圍了。"你的學生,還真是活潑呢!"

  "真是抱歉,讓你為難了。"程瀚暗中捏捏她的手,微笑著說。"不過我剛才說的,都是認真的,你可別當成開玩笑。"

  她的臉一紅,話也說不下去了,只是低著頭,不知所措。

  程瀚低低地笑著,逗著她的鼻尖。"你啊!真的是好單純。"

  這么一說,她更是不自然,只有借由不停地撫摸著自己的頭發來掩飾。

  莫名地,她的腦中又冒出了一張大胡子凶神惡煞的臉,想到了那只熊,她心里那種緊張的氣氛就會明顯地降低,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企圖讓自己可以比較自然一點,不要看起來緊張兮兮的模樣。

  "你先去吃東西,我去主管那邊一下。"他抬起她的手輕輕地拍了兩下,就像是交代情人一樣的口吻:"等我回來喔!"

  說完,他挺拔的身形便走向會場的另一端,與其他人開始寒暄起來。

  季筱築望著他走到另一端的身影,竟然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

  那種放松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仿佛又可以開始呼吸了,而不是剛才那種好像快要窒息的感受,令人覺得陌生,而且還加上一種充滿未知的恐懼。

  她拍拍兩頰,走到放置食物的長桌子前,各種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肴五顏六色、五花八門地呈現在她眼前。

  其實她是真的餓了,但是她看向四周,都沒有認識的人,而程瀚的主要目的則是與另一端的主管們交際,這讓她的食欲不自覺地又降低了,不像平時,當她與藍逸群以及童桦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三人總是會搶東西搶成一團,沒什么規矩。

  季筱築隨意地拿了杯雞尾酒,澄黃色的亮采看起來似乎好喝極了,她輕輕地飲啜一口,甜蜜而不辛辣,入口的沁涼滑過喉間,很舒服。

  喝了幾口酒,加上程瀚不在身邊,她更加仔細地端詳著四周的環境,學生們歡天喜他的聚在一起討論著考上的心情,有些則是纏上教他們的老師東家長西家短的,而也有許多看起來像是老師的也會組成一個圈圈,聊著時事以及考試趨勢,而程瀚就在遠處,她看到他那一張招牌的笑容,正大大地展現著。

  一聲歎息突然出自于她身旁的人口中,季筱築往旁一望,是一個纖細的女孩,長得相當清秀,蒼白的睑上帶著幾分悲傷,她的眼睛內充滿著無奈,正怔怔地凝視著會場的另一端。季筱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程瀚的方向。

  那女孩見她轉過頭去,臉上突然浮現幾分尴尬的神色,看起來慌慌張張地轉頭,匆匆忙忙地逃離了會場。

  季筱築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追出去,只見那女孩一下子就跑遠了,而她也走出了會場,愣愣地望著那女孩的背影。

  看著黑蒙蒙的天色,想到了會場內那種熱鬧的場面,但她寧可站在這里,吹著徐徐的夜風。她重重地吸著氣,不知道今天自己來這里的意義是什么。

  "怎么了?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好?"

  聲音從她身后傳來,她驚愕地轉頭,程瀚正笑吟吟地看著她,而且離她很近!她心跳了一下,搖頭。

  "沒有,出來透個氣而已。"

  她下意識地想往前一步,離他遠一點,沒想到他竟然從她身后握住她的肩膀,扣住了她的舉步。

  "你很怕我?"他的聲音似乎帶著一份受傷。"我覺得你好像總是想從我身邊逃開似的,是嗎?"

  "沒有。"她慌亂地否認,低下頭。"我只是……看到你總會有點緊張。"

  "緊張?為什么?"他的聲音饒有興致地逗著她。

  她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面對到他就那么不自然,心里總是怦怦地直跳,根本無法安定下來,難道……這就是戀愛?

  程瀚笑了,將她轉過身來,讓她的臉面對著他。"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你喜歡我。"他這么肯定而且自信,像是陳述著一件已經確定的事實。

  "我……"季筱築無力反駁,她才說一個字,程瀚的唇便印了下來,蓋住了她柔軟的嘴唇。

  濕濕熱熱軟軟的感覺,古龍水以及男人身上的氣味,在她的唇盼、在她的鼻間,緩緩地蔓延開來,圍繞著她整個人。

  他將她壓在牆面上,讓她的背脊緊緊地靠著牆壁,呼吸吐在她的臉上,眼神一如往常地燦亮著,如兩顆閃耀的星子,眩惑著她的眼。

  她覺得自己醉了,不知是醉倒在剛剛的雞尾酒里,還是醉倒在他那對深情如水的眼眸中。

  季筱築被蠱惑似地閉上了眼,接受了他嘴唇的進攻,他那深深的吻……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8 12:16 AM     標題: 第六章

  黑暗中,藍逸群忍受著突然襲來的心痛。

  他的手上掛著方才季筱築忘記帶走的七分袖小外套,高大的身影企圖讓自己掩沒在建築物的角落里,不想讓門口的他們發現了自己的蹤跡。

  剛剛在童話水晶中發現了季想築遺留的小外套,她身上那淡淡的洗衣精氣味仍留著,讓他一時迷惑了自己的心神。

  而童桦也相當配合地到附近同學家去做功課,于是他便帶著她的衣物,來到了她之前請假時曾經告訴過她會來的飯店,想將外套交給她。

  但是他根本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看見這樣一幕。

  他看到季想築沖出了飯店,徐徐的微風吹動著她的發絲,讓他本想上前去將外套交還給她,但是一步才踏出,他便看到了一名俊俏挺拔的男子也走了出來,親昵地握住她的肩膀。

  遠遠的,他聽不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卻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季筱築那種心悸的感覺,甚至透著燈光,隱約地看出她臉上的微紅。

  其實他的心里已經開始有些疼痛了,卻移不開自己的腳步,他仍然望著他們,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然后,那男子低下頭,輕輕地吻住了季筱築的唇……

  他的眼直直地看著門口那一對輕吻的男女,心里卻是一陣陣地抽疼,那種疼已經好久不曾出現了,卻在今晚,強烈地襲擊著他,感覺有些陌生。

  自從前妻莉漣走了之后,他就以為自己的心不會再痛了今夜,他終于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看著門口接吻的他們,看著季筱築那臉幸福陶醉的模樣,看著那男子風度翩翩、潇灑倜傥的姿態,他真的覺得自己的心,莫名地揪在一起。

  用力握住了手里的外套,此時此刻,他倒也不用好心地將外套交還給季筱築了,相信有了那位呵護她的男性,她的世界應該不會感到寒冷了。

  藍逸群有幾分落寞,他轉身想離去,耳邊卻聽到了一陣淒淒切切的哭泣聲。

  那啜泣淒淒慘慘,傷心斷腸似的,讓他不自覺地望向了哭泣聲的來源。

  一個女孩,正蹲在牆角,一手扶住牆面,一手則是不停地拭去自己眼中湧出的淚水,聽得出她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那女孩相當年輕清秀,臉色纖白細致,身形窈窕瘦弱,看起來無辜而無助。她那一對眼睛水盈盈地看著飯店門口,嘴唇固執地抿著,硬是讓自己嗚咽的聲音落入咽喉,只聽到一下一下的抽泣。

  藍逸群知道自己不應該多管閒事,但是這女孩這樣可憐兮兮的模樣,牽動了他的恻隱之心。

  "小姐,你沒事吧?"他上前去,輕輕地一問。

  那女孩迅速地抬起頭,見到藍逸群,眼睛瞪得老大,下意識地倒退了好幾步,緊緊地抓著自己的領口,充滿警戒心地望著他。

  藍逸群知道自己的模樣肯定又嚇壞人家了,只有無奈地聳聳肩膀。

  女孩見他沒有往前行動,便立刻站直了身子,急忙慌張地跑向街角,纖細的身影一下子沒入了黑暗之中。

  他摸摸自己的胡子,哼了聲:"難道,又是胡子惹的禍事嗎?"

  仔細想想之所以蓄了這滿臉的胡子,好像是從莉漣離開之后的事情吧!

  或許,他的人生里頭,再也不會出現充滿他生命缺口的人了吧!

  這念頭讓他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飯店的門口,季筱築與那位男士的身影已經不在了,但是這也不重要了。

  他知道,自己是不應該奢望的,就算與季筱築相處下來總會讓他產生一些莫名其妙的錯覺,但那些根本不會發生,他必須要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孤獨的打算早就侵入了他的每一條神經了,他都知道。

  帶著一股炙心的疼,藍逸群慢慢地走向童話水晶,那才是他的地方,注定了他一生孤獨的地方。

  表面上,藍逸群沒有改變,他還是維持著自己一貫的生活方式,一如往常。

  他會每天早上清晨起床之后,先送童桦上學去,然后到附近的空地去尋找靈感,將喜歡的圖樣繪制在自己的寫生簿中,回到童話水晶開店,一邊顧店也一邊開始研究水晶玻璃的燒制,等著童桦放學回來就進入工作室里頭工作,晚上六點等著季筱築來店里,再繼續晚上的活動。

  他認為自己沒有改變,一絲一毫都沒有。

  只除了偶爾會想起那幕讓人心痛的場景,隱隱地牽動著他的心。

  不過他說服自己,這一切只是未萌芽,在一切都還沒有開始的時候,收手是最容易的。他的確是這樣想的,卻……做不到。

  藍逸群常常會想起當初為什么會威脅著將季筱築留下,答案其實無解。

  當他第一次看到季筱築進入他的童話水晶,雖然她打扮不修邊幅,也不像時下女孩那樣美麗動人,但是從她看著他作品的那雙清澈眼中,可以看到其中飽含著一股極度的喜愛與激賞,閃亮出燦爛的光芒,那種眼神令他覺得滿足而感動。

  那雙充滿贊賞的眸子讓他的心被牽動了下。

  他多么希望可以時時刻刻看到這樣一雙澄淨的眸子,所以情不自禁地,他在她身后開了口,卻沒有料到嚇到她了。

  只是再怎么也沒想到,也不會料到她竟然把他當成一只熊,而且還乒乒乓乓地將他一些心愛的作品摔碎在地。

  聽著那一聲聲清脆響亮的聲音,讓他覺得生氣,也覺得……有趣。

  尤其是在跟她一陣對峙之后,他更覺得情形似乎已經有些失控,一個念頭油然而生,他想留下她。

  留下這個生氣勃勃的女子,或許會讓他的人生產生不同的改變。

  于是,他借著要賠償水晶玻璃的理由將季筱築留下了,雖然有些卑鄙,但卻也算是光明正大的管道。

  而事實證明,多了季筱築,他的生活真的有些不同了。

  起碼多了一個可以跟他吵嘴的對象,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的對象。

  活著嗎?藍逸群苦苦地笑了起來。

  似乎自從姐姐、姐夫死去之后,自從莉漣離開這里之后,他就覺得自己仿佛不再是為自己而活著了。

  但是在季筱築來到童話水晶之后,他又重新有這樣的感覺,好像他不是為了背負責任而活在世界上的人,不是為了讓別人遺棄而存活著的人。

  叮鈴鈴!

  聲音讓藍逸群回過神來,一轉頭,只見童桦背著書包,大步踏進童話水晶里頭,身后跟著一個可愛的小女生,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看著藍逸群,然后有些害怕地拉拉童桦,小聲地說:

  "童桦,這個人……該不會是你舅舅吧?"

  童桦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隱約帶著得意:"是啊!我舅舅很厲害的喔!這里的東西都是他一個人做的耶!"

  "哇!"小女生轉頭看看童話水晶里頭每樣閃閃亮的擺飾品,不自覺地贊賞著。"好漂亮喔!"

  "看吧!我有個全世界最厲害的舅舅吧!"童桦驕傲地看著小女生。

  藍逸群坐在櫃台內聽著他們的對話,有些啼笑皆非,只好輕咳了聲:"童桦,這是你班上的同學嗎?"

  "是啊!她是小雅,我們班的班長啦!"童桦總算介紹了小女生。

  小雅也挺有禮貌地向藍逸群鞠躬。"叔叔好。"

  藍逸群眯起眼睛來,原來這就是童桦口中的小雅,有禮而可愛。

  只是童桦一向很少帶同學回家來的,今天居然破了戒帶人回來,還是他口口聲聲想要拼過人家的小雅。

  "小雅今天來我們家做客人嗎?童桦,你可要當一個好主人喔!"藍逸群盡可能和藹地笑笑,自己這一臉大胡子的確會嚇壞小孩的。

  "才不是當客人呢!"童桦開始解釋起來:"我們老師說明天要上美術課,要畫出不同行業的人,小雅說想要看看藝術家是長什么樣子,我就說我舅舅就是啊!可是她都不相信,所以我就帶她來這里看看就知道了。"

  "喔!藝術家就是長這個樣子唷!"小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但是一雙眼睛卻仍是偷偷地瞄著藍逸群。

  藍逸群呵呵地笑起來,溫柔地對小雅說:

  "不一定每個藝術家都是像叔叔一樣喔!叔叔這個胡子可是正字商標呢!"

  他撫著自己的胡子,想當初他的下巴是一點點胡渣都沒有,總是保持著干干淨淨的,只因為莉漣喜歡清爽干淨的他。

  有時候身體比較疲累的時候,可能一天要刮兩三次胡子,但他卻是甘之如饴,心里想說只要莉漣覺得這樣好就好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莉漣總是會說:"男人嘛!還是要干淨清爽一點,看起來比較舒服。我最討厭的男人就是那種看起來有中年肚,滿臉髒亂的胡渣,還帶著個乳臭未干的小孩,看起來就不舒服。"

  而現在的自己,不但是胡子滿臉,還帶著一個小孩,也難怪莉漣當初會毅然決然地離開他,毫不戀棧。

  藍逸群永遠忘不了莉漣那決絕的神情,仿佛他們之間的感情只是假象而已。

  "不要留我,我有我自己追求的目標。"莉漣有力地說著,雙眼透著無情。"當初結婚的時候,我就說過我不要生孩子,而現在呢?還是有孩子,而且是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的……"

  "不是一點關系都沒有,童桦是我姐姐的孩子啊!是我們的外甥,怎么會一點關系都沒有呢?"當時的自己急急忙忙地截斷她的話,辯解著。

  莉漣聳聳肩、揮揮手。"不是我外甥,是你外甥!我已經決定要跟你離婚了,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然后,莉漣就走了,一張離婚協議書,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于。

  "舅舅,你發什么呆啊?"

  童桦軟軟的聲音響在他耳邊,他看著童桦與自己接近的臉龐,藍逸群掀動了下胡子,淡淡地說:

  "怎么樣?你叫我啊?"

  童桦小大人一樣地皺著眉頭,叨念起來:"舅舅,你不可以沒事就發呆的喔!不然如果有客人來的話,東西會被人家偷走的喔!"'

  藍逸群哼了聲,覺得好笑。"是啦!小祖宗,我要賺錢,你以為我不知道啊?"

  童桦點點頭,滿意的樣子,然后指著身邊的小雅:"舅舅,我先送小雅回家去,等一下就會回家了,好不好?"

  藍逸群忍著笑意,這兩個小娃兒倒也是有意思。

  他伸手招來童桦,小小聲地在他耳邊詢問:"你這個小鬼什么時候知道要送女生回家的呀?誰教你的?"

  童桦也壓低聲音:"還不都是你啊!每次你都趁我睡覺的時候送笨阿姨回家,你以為我不知道啊?"

  藍逸群怔了下,沒想到自己這樣的舉動居然會被童桦發現。

  其實本來他一向都只是送季筱築到巷口而已,畢竟十點多了,巷子比較昏暗,應該要發揮這樣的紳士風度;但是送著送著,他竟然開始喜歡這一段斗嘴的路程,加上季筱築說過她被混混騷擾,讓他心生恐懼,總是送著她到騎車之后,還偷偷地跟在季筱築身后,看著她平安地回到家時,自己才會覺得安心。

  他輕輕地笑笑,拍拍童桦:"好吧!你去吧!不過記得要小心一點,知道嗎?"

  "知道啦!"

  童桦應聲,轉身走向門口,推開童話水晶的大門,與那可愛的小雅一同離開了藍逸群的視線范圍。

  藍逸群想著自己的這個外甥,其實收養了童桦,他從來沒有后悔過,縱然這樣的決定導致自己的婚姻破裂,他仍然堅決著自己的作法。

  只是莉漣的離開,讓他一時無法相信女人,他認為女人自私、不可靠,他認為愛情虛幻、不真實,唯一能夠讓他相信的,只有童桦以及童話水晶這家店。

  他永遠沒有想到,自己這樣封閉的心態,竟然會因為季筱築而改變。

  本來只是想留住那對激賞澄澈的眼眸,但是愈跟她相處下來,他發現自己愈想留住她的部分愈多。

  她天真的想法、她多變的表情、她生氣的眸子、她有趣的言語……以及她晶瑩剔透的動人眼淚。

  她哭過兩次,一次因為他的出言不遜,一次則是因為童桦的身世。

  那個晚上,看著她毫不做作、毫不虛偽的神情,他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的尋覓,似乎已經到來了,就像是他自己說的話一樣。

  或許,人必須經過改變、經歷痛苦,才會知道什么比較適合自己。

  因為莉漣的離開,讓他知道了人與人之間的不適合以及互相傷害。

  但是因為季筱築的出現,讓他體會了愛情存在的美好與酸楚。

  但這種感覺太過于陌生,他不知道如何表達,下意識的表現方式就如同小學生對喜歡的人一樣,總是借著欺負對方來讓對方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他總是故意激起她的忿怒,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珠子燃著生氣的火焰,有時候會被他激得說不出話來,有時候因為想不出話對付他而突然地笑場,感覺不火爆卻帶著溫馨。

  這種相處的美好讓他嘗到了幸福的甜蜜,但是每當她一臉陶醉地說起自己的白馬王子時,一股蝕骨的酸疼感就會蔓延到他的全身,侵蝕著他的心髒。

  他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成為季筱築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所以他選擇壓抑自己的想法與感情,選擇祝福她的選擇與追求。

  叮鈴鈴!

  藍逸群看向門口,映入了一個娉婷的身影,季筱築笑著推開童話水晶的門,她一身粉色系的精心打扮,發絲盤起在腦后,看起來一副春風滿面的模樣。

  "咦?怎么就你一個人?童桦不是放學了嗎?"

  因為今天校慶全校只要上班半天,下班之后,季筱築不知為何竟直覺地往這兒跑,本只是想路過看看而已,但看到櫃台內只有藍逸群一人獨自發著呆,便忍不住走了進來。

  籃逸群疑惑地看著她。"你怎么這時間過來?跷班啊?"

  "跷你個頭啊!我可是優良員工呢!"她吐吐舌頭。"今天校慶,行政人員可跟著慶祝!"

  "優良員工?"藍逸群冷笑了下。"我看是空有其名吧!你在我這里可是一點也不棗"他故意拖長聲音,質疑地望著她。

  "喂!員工優不優良也要看看老板素質啊!"她為自己扳回一城。

  "不過有時候老板也會看錯人,請錯人吧?"藍逸群故作從容地梳理著自己的胡子,輕輕地回著。

  "嘿!你這是什么意思?"季筱築又開始吹胡子瞪眼睛起來。

  藍逸群笑了,他讓自己笑鬧著和她斗嘴,不讓她看到自己眼底的那抹苦澀。他努力地保護自己,硬生生地努力讓自己那初萌芽的感情……夭折。

  就讓自己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吧!

  接下來的日子,季筱築覺得自己好像戀愛了。

  她感覺自己渾身上下,一種飄飄然的喜悅充斥著她的每一個細胞當中,程瀚的英挺、程瀚的深吻,都深深地烙印在她心里。

  "喂!小姐,你也該回神了吧!"

  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注意,季筱築抬頭一瞧,唯唯饒有興致的笑臉出現在她眼前,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她面前的桌子。

  季筱築不明白地看著她。"咦?你怎么來了?"

  "拜托啊!小姐,現在已經十二點多了耶!我等你吃飯等到我都已經胃抽筋了,你居然還在這里做白日夢?"

  "十二點多了嗎?"

  季筱築看向一旁的時钟,果然已經十二點二十幾分了。每天中午休息時,她會先到唯唯辦公室去找她,然后再一同去餐廳吃飯,可能唯唯在自己辦公室等了太久,才會耐不住性子跑來這里找她。

  "對不起,我忘了時間了。"季筱築充滿歉意地笑著,收拾著自己的皮包,拖著唯唯走出辦公室,往學生餐廳走去。

  唯唯一向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她浮起了暧昧兮兮的笑容,不斷地用手肘頂頂一旁的季筱築。

  "呵!你剛剛想些什么啊?看你好像一副要流口水的樣子。"

  "什么流口水嘛?亂說!"她白了唯唯一眼,否認。

  "說嘛!怎么一臉很陶醉的樣子呢?是不是發生什么事啦?"

  季筱築一聽,紅著臉否認:"什么發生什么啊?我沒有跟程瀚怎么樣喔!"

  "天啊!你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我又沒說你跟程瀚怎么樣了,是不是你真的跟他……"她伸出兩只手指頭,碰了碰。

  見自己說溜了嘴,季筱築只有吐吐舌頭,不作聲色,怕自己愈說愈多。

  "哎喲!不要問了啦!"她皺皺眉頭,想到了程瀚的吻,心跳不由自主地又加快了,覺得自己睑上也開始有些滾燙。

  "你不要再釣我胃口才對,說一下啦!"她眨眨眼睛。"你們接吻啦?"

  季筱築聞言,不自覺地看著她,額頭鎖得更緊,她撫著兩頰:

  "不會吧!我表現得這么明顯嗎?"

  "真的?你們已經接吻啦?哇!還真快耶!"

  她又大呼小叫起來,惹來學校來往的人一陣側目,讓季筱築又是一陣無地自容。

  "趙唯唯,我拜托你,別這么大嘴巴好嗎?何必把我每件事情都說的人盡皆知?"她真是佩服自己,竟還能跟趙唯唯相處這么久。

  "反正又不是壞事,你干嘛怕別人知道啊?"唯唯做了下鬼臉,然后不可思議地上下審視著她。"筱築,我發現其實你也挺厲害的耶!不鳴則矣,一鳴驚人啊!第一次約會就打啵兒了,也真是了不起,我趙唯唯真是甘拜下風啊!"

  "什么跟什么啊?又不是我厲害。"

  "嘿!你們是怎么回……這樣子的啊?說一下嘛!"唯唯好奇地睜大眼睛,伸出兩只手指做著接吻的動作。"這可是我認識你以來,你第一次交男朋友耶!我當然要好好地參與一下喽!好嘛!說一下啦!"唯唯撒嬌地推推她。

  季筱築拗不過,只有輕描淡寫地將那天夜晚的情景大略地描述一下。她腦中不禁又浮現起了程瀚放大的臉孔,他吐在她身上的氣息,他所散發出來的古龍水香味,他熟練的舉動與技巧,在在都讓她覺得心悸而無法思考。

  "反正,就是這樣子而已,沒什么啦!"她擺擺手,裝作一副自然的樣子,但是內心的熾熱卻仍然燒燙著她的臉。

  "不錯嘛!真是浪漫。"唯唯幻想著場景。"夜晚,微風,兩個人,你在他的懷中,還真是安排好了一樣的場景呢!"

  "安排好了一樣?"

  "對啊!就像是電影一樣,都會把場景安排得好好的,導演必須掌握住什么樣的場景、哪一種鏡頭,比較能夠讓人容易陷入其中,所以我們看一些文藝愛情片子,總是會覺得非常浪漫與向往。"

  唯唯突然正了神色,拍拍季筱築的肩膀:

  "你知道嗎?有時候很多人愛上的不是對方,而是對方帶來的感覺。換句話說,談戀愛的對象不是人,而是戀愛本身。"

  季筱築聽得模模糊糊地。"唯唯,你說的太抽象了,具體一點吧!"

  "比如說,我愛上的不是你,而是你帶給我的感覺,所以我覺得我愛上你。這樣子,你懂嗎?"

  "不是很懂。"愛上對方跟愛上對方所帶來的感覺,有什么不一樣?

  "算了,不是很懂也無所謂。反正,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冷靜一點、小心一點,可千萬別一下子就陷得太快啊!"

  "冷靜?"季筱築搖頭歎息。"自從我去了童話水晶之后,我覺得自己活像一座火山,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說不定這才是你的本性。"唯唯頗有深意地望著她。"面對某些人時你會隱藏本性,而面對某些人時你又會展露出本性,這就是人。"

  "我發現你今天很哲學喔!淨說一些聽不大懂的話。"

  "我的目的是在勸你,別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是是是,我會聽你的勸的。"季筱築敷衍地點點頭,跟著她走進餐廳中,此時皮包里傳來一陣震動,她緊張地趕緊接起手機。

  "喂!筱築嗎?"

  程瀚溫柔的聲音在另一頭低沉地響起,令她一陣心神蕩漾。

  "嗯!"她將電話緊貼著耳朵,仿佛他就在身邊。

  "我好想你,不知道你吃飯了嗎?"

  "還沒,我現在才走進餐廳而已。你呢?吃了嗎?"

  她一臉的嬌羞神色,看得一旁的唯唯只有搖搖頭。

  哼!剛剛還說會聽勸呢?一轉眼又成了小女人似的。戀愛啊!

  拋下季筱築,唯唯干脆徑自去點餐,放著他們倆去情話綿綿。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8 12:18 AM     標題: 第七章

  滿懷著一股興奮緊張的心情,季筱築悄悄地望著身邊的男人。程瀚認真地開著車,一雙眼睛靜靜地看著路況,他的側面呈現出尖挺的鼻梁以及厚薄適中的嘴唇,看起來比例相當完美。季筱築不免又看向自己,這一陣子為了搭配程瀚,真的是煞費苦心。

  像是今天,她也是為了這次約會,而去添購了這一身的新衣服。米白色雪紡紗上衣,領口帶著褶皺,看起來相當夢幻飄逸,下身則是合身的咖啡色及膝裙,剪裁得宜大方,看起來相當自信美麗。可是說實在的,這種衣服在她以往並不會購買,因為對她而言,總覺得這一身打扮裝飾性足夠,但實在性不高。

  米白色上衣容易弄髒,及膝裙又不方便活動。她還是喜歡以前自己的樣子,雖然有點邋遢又不修邊幅,卻是相當自由自在的,起碼不用想現在,穿這樣拘束的一身,總不好擺出不淑女的樣子吧!

  不過從程瀚的反應來說,自己現在這樣的打扮顯然比較合乎他的胃口,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會比較合適。"你在看什么呢?"程瀚低低的嗓音溫柔地響起,車上播放著輕柔的薩克斯風樂曲,氣氛營造得相當優雅。

  季筱築立刻將眼神調回前方,搖搖頭:"沒有,沒什么!"很奇怪,雖然他們兩個明明已經到了接吻的地步了,但是只要面對程瀚,自己還是有幾分的不自然,話也明顯地變少了。

  如果身邊的人是藍逸群的話,他們現在肯定吵得不可開交吧!

  而且那個大胡子肯定不會聽這樣高雅的音樂,或許他比較適合那種非洲土著的樂曲吧!

  聯想到藍逸群打扮成非洲土著的模樣,季筱築忍不住捂著嘴輕輕地笑起來。

  "什么事情這么好笑?該不會我臉上有飯粒吧?"程瀚輕語著。

  "沒有!只是剛剛突然想到一個朋友而已。"

  如果是藍逸群的話,她肯定會回上一句,晚上又沒有吃飯,哪里來的飯粒啊?

  季筱築深深地吸了口氣,不明白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態。

  她不明白為什么每當自己緊張的時候,總會想到藍逸群的種種?此時此刻明明就是自己與程瀚的約會,她不應該去想別人的,而且這個別人……竟還是那個大胡子!

  她搖搖頭,撇撇嘴,告訴自己不應該繼續想了,應該認真的約會才是。

  車子疾駛上山,婉蜒的路途讓季筱築有些不安起來,她的手下意識地緊抓著安全帶,好像跟程瀚在一起,少了一種以生命交付的感覺。

  季筱築企圖讓自己比較和緩一點,少一點緊張,少一點焦慮,此刻的她正進行著浪漫萬分的約會,是該保持著愉快悠閒的心情,面對著眼前的"情人"。

  情人嗎?

  這個念頭不知為何,讓季筱築有些排斥了下,但她隨即壓抑著自己突如其來的感覺,將眼神調到窗外去,看著沿路的景致。

  程瀚當然是她的情人,她在談戀愛,不是嗎?

  上山途中,沿途都可以見到山下亮晶晶的城市燈光,在樹葉枝頭的掩映之下,顯得神秘而美麗,像是一雙雙窺視的小眼睛。

  "哇!好漂亮喔!"她指著山腳下一棟閃亮的大樓,輕呼著。

  程瀚微笑,低沉的聲音透露著欣喜:"你喜歡嗎?"

  "嗯!"季筱築點點頭。

  "你喜歡就好,我總喜歡看你開心的樣子,像個孩子一樣,可愛極了。"

  她不自在地笑笑。"對了,你現在想帶我丟哪里啊?"眼看著車子愈往山上開,她心里的疑惑就愈深。

  "等一下你就知道喽!"他故作神秘地不予解答。

  奇怪的,車子愈往山上開,人煙不但沒有愈來愈稀少,反而愈來愈多,讓季筱築不明就里地看著沿路的人群,感覺不解。

  "好奇怪,今天山上人怎么這么多啊?是什么好日子?"

  "你真的不知道嗎?"程瀚的語氣包含著不可思議,然后笑著說:"今天是獅子座流星雨最多的一天啊!所以上山的人才會這么多,大家都想對著流星許願呢!"

  "流星雨?原來是今天啊!"

  季筱築這才恍然大悟,她是記得前些日子電視新聞的確有報導過這樁消息,只是自己一向沒有人邀約,也自然不會留意這樣的訊息,而細心的程瀚竟然注意到了,難怪會選在今天約她出來。

  程瀚又繼續往山上開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停車位,他們停靠在一處幽暗的角落,正好是欣賞天上星星最好的時機。

  季筱築覺得好感動,想看星星、想與在乎的人一起數星墾,是她這一陣子的期待,沒想到居然讓程瀚為她實現了這個願望。

  這樣的情景,簡直就可以媲美偶像劇一樣的場景,美麗幽靜的地點,俊朗英挺的男士在旁,天上是閃爍點綴的星星,整體都充滿著羅曼蒂克的氣息,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仿佛是真正的談戀愛一樣。

  "這里好美喔!"

  只可惜人潮還是多了一點,與她所期待的還是有一點差距,但她知道,今天畢竟是觀看流星雨的好日子,自然如此,不過她已經很滿足了。

  "我們下車去看流星雨吧!"

  說著,她的手正放上腰間,想解開安全帶時,程瀚突然伸手蓋住她的手背,指向右手邊:"你看!那邊還有不少人呢!"

  順著程瀚所說的方向,季筱築眼睛轉向一旁,發現在一些月亮照明處,可以看到一對對深陷愛河的情侶們,有些並肩而坐,有些則是摟抱親吻,有些甚至大刺刺地愛撫對方……這些大膽的舉動讓季筱築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但是從那些情侶動作當中,也多少能感受到那種濃情蜜意的炙熱氛圍。

  那種炙熱的氛圍,慢慢地感染了車子里頭,季筱築竟開始覺得這小小的空間當中,充滿著一股奇異的、暧昧的氣息,席卷著他們兩人。

  程瀚的手掌傳來溫溫熱熱的體溫,仍然牢牢地覆蓋著她的手背,她覺得陌生,竟想掙脫開來,卻又緊張地不敢妄動,只是僵硬了自己的身體,靜靜地呼吸。

  "筱築,你知道嗎?你真的好美,美得讓我想……"他低低地呢喃著,那聲音像是企圖下的魔咒一般,正悄悄地蠱惑著她。

  "從來沒有人說過我美,只有你。"

  她過去的男朋友,是個現實過了頭的男人,這種甜言蜜語根本不會出自于他的口中。而目前接觸最多的男人,就是藍逸群了,更別想從他口中聽到任何一句好聽的話,"狗嘴吐不出象牙"這句話她是知道的。

  "你當然美,別人沒有眼光,但是我有!"他好像別有深意地說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完美地笑著。

  隨著薩克斯風的音樂節奏,程瀚的另一只手緩緩地、柔柔地搭上了她的肩膀,他整個人愈來愈靠近她,那潇灑英俊的臉龐漸漸地在她眼底放大,季筱築知道又該發生什么了,她順從地閉上眼。

  他濕熱的唇印上了她,季筱築覺得腦中一陣恍惚失神,程瀚那靈巧的舌尖侵襲著她的唇齒之間,在她的口中吸吮旋轉著。

  原來輕輕柔柔的吻此刻變得纏綿深刻,他深深地汲取著季筱築口中的芬芳,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沉重,肩上的手也變得沉重,不著痕跡地壓制著她的身體。

  季筱築突然發現自己不是很喜歡這樣的親密,雖然她已經抱著心理准備和程瀚出來約會,但是現在的氣氛,太過于原始,太過于情欲,讓她莫名地升起恐懼。

  "唔……"

  她想轉動自己的頭顱,卻被他固定住了,任由程瀚那深刻的親吻壓在唇上。她的手推推他的胸膛,硬邦邦的胸肌不動如山,令她蹙起了眉。

  赫地,一陣疾駛的車聲呼嘯而去,驚起了他們,季蹙築順勢將他推開,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而程瀚終于抬起頭,閃亮的眼睛就直勾勾地望著她發射電波,她連忙垂下眼簾。

  程瀚趕緊握緊她的手,帶著歉意低語:"筱築,對不起,我是不是嚇著你了?"他邊說,邊抓抓頭,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季筱築著著他一副自責的模樣,也不忍苛責他。

  她搖搖頭,擠出淡淡的微笑:"沒關系,我了解的。"她轉過頭,羞赧起來。"天啊!這里人怎么這么多?"

  那剛剛他們在車上的激烈熱吻,不都被人看去了嗎?好羞人!

  程瀚笑了笑。"原來,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他的話好像帶著一股別有深意,季筱築看著他如星的眼睛,覺得車內那種原始的氣息仍悄悄地蔓延著,她隨即打開車門,故作輕快地跳下車。

  "走吧!不是要看流星雨嗎?下車吧!"

  刻意忽略掉方才那暧昧的情愫,以及程瀚帶著濃濃笑意的眼眸。

  下午時分,童話水晶里頭,藍逸群坐在櫃台內,童桦則是坐在角落寫著功課,兩個人一派的寧靜。室內回響著輕輕柔柔的鋼琴曲,藍逸群的一雙眼睛則是認認真真地研究著一些關于水晶玻璃的報導。

  不過即使他再怎么企圖讓自己專心于報導的文字當中,卻仍在某一些空閒的時候,腦子總會鑽進一個熟悉的臉龐,揮之不去。

  他仍忘不了昨天當季筱築還在跟他斗嘴吵架的時候,一通白馬王子的電話就可以讓她徹底地改變了說話的方式以及面上的表情,她柔柔的聲音搭配上羞澀的模樣,一下一下地刺痛著他的心口處。

  但他卻保持原來的樣子,在她掛了電話后不忘記對她冷嘲熱諷一番。

  "喲!看不出你居然有這樣溫柔的一面,嚇得我一身雞皮疙瘩都掉出來。"他刻意地搓搓自己的手臂,聳聳肩膀。

  季筱築叉起腰,瞪著他。"哼!我這個人的座右銘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所以如果對方對我怎樣,我就會對對方怎樣。"

  "是嗎?我倒是真希望如此了。"藍逸群喃喃地說著,道出了心里的話。

  如果季筱築對他,真的能夠像是他對她一樣的心情就好了。

  重重地皺了下眉,藍逸群回神,截斷了回憶,再次強迫地將自己的視線重新調回手邊的雜志報導上。

  雜志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讓他的頭有些昏沉起來,他索性合上了雜志,靜靜地聆聽著音樂,觀看著店外頭的巷道。

  一輛熟悉的轎車停了下來,恰恰地停在童話水晶外頭,從駕駛座下來了一個男人,竟是那曾經讓他心痛的男人,季筱築口中的白馬王子。

  程瀚稍微地看著童話水晶的招牌,走進了店里頭,發出了叮鈴鈴的聲響;藍逸群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卻仍是有禮地問了聲好:"歡迎光臨,請慢慢看!"

  這樣近距離地端詳著季筱築口中的白馬王子,會發現他真的不是浪得虛名。

  眼前的程瀚一身名牌西服,包裹著他挺拔修長的身形,加上他俊逸的五官,果然是個會讓女孩子神魂顛倒的人物。

  藍逸群的心情很復雜,各種酸甜苦辣的感覺混在一起,腐蝕著他的感官神經。

  程瀚顯然沒有注意到藍逸群的表情,之前和季筱築的約會中,他只有聽到她說自己很喜歡這家店的一雙玻璃鞋,至于其它也沒有多說,他對于藍逸群自然沒有多大的認識。

  "老板,聽說你們這里有賣一雙很特別的水晶玻璃鞋?"

  稍微看了下店里頭的擺設,程瀚皺皺眉頭,對于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兒他實在沒有多大興趣,索性直接問老板。

  "水晶玻璃鞋?"一聽到玻璃鞋,藍逸群便馬上聯想到季筱築。

  他知道她好喜歡那雙玻璃鞋,總是一臉做夢的樣子,說如果有個王子拿著那雙玻璃鞋走向她,她一定毫不猶豫就會答應對方的請求。

  所以,他本來打算在她生日的當天,將這雙玻璃鞋送給她。

  "在這里。"藍逸群指著放置玻璃鞋的透明櫃,艱難地道。"不過,這雙鞋子是非賣品。"

  "非賣品?"程瀚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他蹙起眉。"多少錢都不賣嗎?"

  藍逸群看著他那皺起額頭的樣子,十足憂郁王子的模樣,這應該也是季筱築喜歡他的原因,不管任何角度,這個程瀚看起來永遠就像一個王子。

  想到了季筱築,藍逸群松了口,如果這雙鞋子是由程瀚來送的話,她應該會更開心快樂才對吧!

  "錢不是問題。"藍逸群輕輕地說。"先生是要送女朋友的嗎?"

  程瀚點點頭。"是,我女朋友很喜歡這雙鞋子,聽說她常常來這里,你也應該見過她吧?她姓季。"

  他輕描淡寫地說起了季筱築,讓藍逸群心里一時掀起好大的波瀾。

  藍逸群苦笑,他何止見過她而已,他還為了她心醉,為了她心碎呢!

  他一撇頭,甩去自己心里的煩悶,男子漢大丈夫,凡事都要拿得起放得下。

  "我見過她,她的確很喜歡這雙鞋子。"為了能讓她高興,其實自己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任何東西都希望遇上一個珍惜它的主人,既然她這么喜歡,這雙玻璃鞋你就拿去吧!"

  "這……你的意思是……"程瀚不敢相信,這些東西標價都很昂貴,這大胡子老板該不會腦袋有問題竟然要把這雙玻璃鞋送給他吧?

  不過程瀚的話還沒說完,一通電話打斷了他的思路,他對藍逸群颔了下首,走到一旁去接起自己的手機。

  "喂!我是程瀚……喔!小何啊!怎么會現在找我呢?"他頓了下,笑起來。

  "什么?你只是來說你又解決一個了……呵!我告訴你,我的戰績也即將要添上一筆了。"他刻意壓低聲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而且,這一次肯定是個小處女,我可以保證。"

  對方不知道又說了什么,讓程瀚又低笑起來。

  "別嫉妒,現在只要我最后再給她致命的一擊,她一定會心甘情願地奉獻給我,我可以預料到。"他停頓了下,點著頭說:"好,等我消息,到時候你輸了可別耍賴呢!"說著,程瀚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掛去電話的程瀚,看起來還是這樣英俊潇灑、風度翩翩。

  "老板,你剛剛的意思是說要把這雙鞋子送給我?"

  在他說電話的同時,藍逸群已經將玻璃鞋妥善地放在一個藍色絲絨盒里,看起來典雅大方極了。

  "是,送給那位季小姐的。"他將盒子交給程瀚。

  程瀚露出一個超迷人的微笑,有著些許的不好意思。"這真是不好意思了,那下次我們再來這里消費。"他感謝地收下了玻璃鞋,對著藍逸群有禮貌地一笑,離開童話水晶。

  藍逸群看著他離去,走上那藍色的轎車中,讓他有種很奇異的感覺,對于程瀚剛剛低聲的電話談話中,他仿佛嗅出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那個程瀚,好像不怎么單純?

  一如往常,季筱築來到童話水晶里上工,童桦一見到她,立刻口香糖似的黏了上來。

  "笨阿姨,你來了,舅舅都欺負我!"

  季筱築立刻蹲下,抱著童桦,微笑著:"怎么啦?他怎么欺負你?"

  童桦一逮到機會告狀,就叽哩叭啦地說起來:"剛剛我和舅舅玩游戲,結果他耍賴贏了,還把人家的巧克力給吃掉,好討厭喔!"

  藍逸群趕緊澄清:"嘿!願賭服輸,男子漢要有這種胸襟才行,知道嗎?"

  跟他們相處久了,季筱築也知道鬼靈精的童桦想些什么,他根本只是想跟她撒撒嬌,看看有沒有辦法從她身上騙到一些餅干糖果之類的東西。

  她難得地與藍逸群站在同一陣線上。"對啊!你舅舅說得對,願賭服輸喔!下次阿姨幫你贏他。"

  重桦見計不得逞,嘴巴嘟了起來,咕哝:"才不會呢!笨阿姨笨笨的,怎么可能贏舅舅啊?"

  "童桦,你說什么?"聽了童桦的喃喃自語,季筱築眯起眼。

  童桦趕緊搖搖手,一臉的天真可愛。"沒有啦!我說美麗的阿姨一定會幫我贏舅舅的。"

  看來,他見風轉舵的功力倒還不錯。

  季筱築被他的模樣逗笑了,指著他的腦袋:"你喔!不要小小年紀就被你舅舅給帶壞了。"說著,她站起來,一如往常地准備去看看她心儀的玻璃鞋。

  原本放置玻璃鞋的架子上,現在竟然放著其它的水晶玻璃飾品,季筱築疑惑地問:"那雙玻璃鞋呢?"

  藍逸群的心里微微一震,季筱築提起了玻璃鞋,讓他想到了程瀚以及自己的心痛。

  他淡淡地說:“賣了。”

  "賣了?好可惜,我本來想要存錢買的說。"季筱築失落地皺起眉頭,然后又揚起希望地看著藍逸群:"這樣好了,你再做一雙行不行?"

  她那對閃亮亮的眼直接對上了他,他的心湖一陣波蕩,帶著一點酸楚。

  他抱起胸,刻意地維持平靜,聲音刻意像是平常般道:"行啊!只要你出價錢,合理我就幫你做。"

  "你很小氣耶!就不能送我嗎?好歹我也是你的優良員工耶!"她不滿意這個答案,本來以為在這里工作久了,可以從他身上A一點什么。

  "我做的這雙玻璃鞋,向來只送給我喜歡的人。"藍逸群突然說,深深地看向她。"除非……你要當我喜歡的人嗎?"

  他的眼睛充滿了魔力,像深邃的海洋一樣將她吸入,季筱築看著他,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一股強烈的震撼深入她的內心深處。

  那不同見到程瀚時緊張的心跳,而是一種深入內心的悸動……

  手機鈴聲打斷了季筱築的心緒,她趕緊回神,怎么回事?她方才竟然對藍逸群產生了一種好特別的感受,有點甜有點痛,就這樣緊緊地揪著她的心口處,很難形容。她連忙搖搖頭,接起了皮包里的手機,電話另一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喂!是你啊!程瀚。"季筱築聽了一下,點點頭:"我晚上沒事……好啊!那我們晚上見。"掛了電話,她還忘不了剛才的那種感覺。

  藍逸群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小心一點,不要太相信他。"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季筱築又拉回現實中,她轉過頭,不敢看藍逸群的眼,有點莫名其妙地問:

  "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是說誰?"

  "我說你的白馬王子。"藍逸群提醒著,語重心長地說:"我是說,有些男人其實很像一只披著羊皮的狼,如果你蒙蔽了眼睛的話,會吃虧的。"

  "你說程瀚嗎?"季筱築還是一頭霧水,這藍逸群見過程瀚嗎?不是只有上回他來這里接她的時候遠遠地看過一次而已,怎么會有這樣的評價呢?"為什么這么說?"

  "我覺得,你看男人的眼光還要再加強一下。不要到時候莫名其妙被騙了都不知道,笨女人!"

  他刻意地維持一貫的口吻,不讓太多的心痛出現在自己的語氣中。

  季筱築好奇地看看藍逸群,突然恍然大悟。

  "哈!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嫉妒?因為程瀚又高又帥,又體貼又溫柔,我每天都把他掛在嘴巴上,所以你很嫉妒,對不對?對不對?"

  她故意地挑釁著他,每天沒有和藍逸群斗一下嘴,總覺得好像有事沒做,心里會有些空空的。

  藍逸群退了幾步,那些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嫉妒?

  是啊!他正該死地嫉妒著!

  但是面對著季筱築他卻又該死地說不出口,明明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是那個王子,自己又何必去趟這個渾水呢?

  他好挫敗,只有轉身走進工作室去,打算去暗暗地舔著自己的傷口。"算了,剛剛那些當我沒說過。"

  季筱築愣住了,本來以為他會不甘示弱地跟她鬧上幾句,怎么知道他會一轉身就離開現場,這讓她有種奇異的失落感。

  "你舅舅怎么了?"她低頭看著童桦,童桦也是搖搖頭,她只有自己又加上一句:"大概生理期來了吧!"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8 12:19 AM     標題: 第八章

像是一場瑰麗的夢境一般,季筱築覺得自己是童話王國中的公主,而面前的王子,正淺笑吟吟地凝望著她,如此深情,令人心動。

  她正身在一間裝潢華麗浪漫的法國餐廳當中,昏黃柔美的燈光,映照著程瀚的淺淺笑容,悅耳輕盈的音樂,正款款深情地圍繞著他們的身畔,桌上一只精致的花瓶中插著一朵鮮艷欲滴的嬌艷玫瑰,四周都是羅曼蒂克的氣氛,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夢里頭才會發生的一樣,虛幻得不可思議。

  像是唯唯說的,像安排好了的一樣。

  "喜歡嗎?"程瀚輕輕地道,望著她。

  季筱築點點頭,看著四周。"嗯!這里很棒!"

  "太好了,你喜歡就好。"他一把攫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緊緊地握著。

  突如其來被握住,季筱築覺得不自然地想將手抽回來,但他的溫度從手心傳來,像是一團炙熱的火焰,令她掙脫不開,這種陌生感讓她想到了那晚在車子里頭的感覺一樣。

  有種莫名的心慌。

  她的腦海迅速地浮起了藍逸群所說過的話,要她小心一點。

  幸而服務生將餐前酒送上桌子,程瀚才放開她的手,季筱築連忙把手放到雙腿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你很緊張?"程瀚見她那樣子,笑著。

  緊張嗎?

  季筱築的腦海又浮現起一張嘲笑的臉,藍逸群正戲谑地望著她,冷冷地道:"別這么緊張兮兮的,小心到時候出一堆糗,破壞形象。"

  藍逸群的聲音好像還在耳邊響起,而他的臉又是這樣清晰,季筱築不自覺地皺眉,將自己這種莫名湧出的思緒趕出腦中。

  很奇怪,她的心里總會突然地冒出那只熊的臉。

  藍逸群真是陰魂不散的家伙,平常時候不僅是擾亂她一貫冷靜的脾氣,現在這種重要時刻居然還在腦中來擾亂她的約會。

  她眨眨眼,飲啜了口餐前酒,深深吸了口氣,想將藍逸群的影像消滅。

  "沒有……只是比較少來這種地方……"她開口,想緩和自己方才的胡思亂想,讓自己比較專心于約會里。

  "沒關系,以后就習慣了。"他給她一個鼓勵的笑。

  季筱築回應著他的笑,看著斯文有禮的程瀚,不知道接下來應該開口說些什么才好,她擔心自己說的話不夠水准,又擔心自己說出不得體的話來,想著想著,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如果是平常,當她與藍逸群兩人相處的時候,怎么可能會有這種冷場的情況出現,他們可能早已經互相叫囂到讓服務生將他們給趕出去了吧?

  季筱築驚覺到自己居然又想到了藍逸群,又趕緊深深地吸了口氣,將眼神調回前方,靜靜地看著程瀚那優雅萬分的動作。

  不知道藍逸群拿酒杯的樣子,是什么樣呢?

  不自覺地陷入了沉思,蓦地,季筱築發現程瀚正認真地端詳著自己,讓她連忙放下酒杯,咧開嘴對他傻傻地一笑,掩飾自己剛剛的不專注。

  程瀚見她那可愛的樣子,嘴角輕揚。

  "筱築,你真是個好可愛好單純的女孩子,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已經這樣深深地感覺到了。"

  "哦,是嗎?"她摸摸自己的臉龐,輕輕地回應著。"很少人會覺得我可愛耶!你倒是頭一個。"

  如果是藍逸群的話,肯定說她的"可愛"是"可憐沒人愛"。

  程瀚拉回她放在臉上的手,重新地將她的手用力地握在手里,傾吐:"在我心里,你是最可愛的!所以我才會那么容易對你動情,那么容易為你心動。你知道嗎?你已經把我的心給牢牢地握在手里了,你知道嗎?"

  程瀚認真地看著她,眼睛射出幾萬伏特的電力,讓她覺得自己心跳正在加速,幾乎難以負荷。

  季筱築只有用力地呼吸著,那種心要跳出胸口的感覺讓她覺得窒息,她覺得自己迷戀這種感覺,覺得談戀愛就是要如此。

  談戀愛阿!多么浪漫的一幕呵!

  季筱築想像著,卻突然笑起來,因為腦中又冒出了藍逸群的臉來。

  不知道當藍逸群這么對待他女朋友時,是不是很好笑的一個畫面?

  好好地想像一下,當一只熊托著一位少女的手,努力地對她傾訴情衷,天啊!要怎么去想像這樣的畫面呢?

  "笑什么?說給我聽聽。"程瀚捏捏她的手,讓她回神。

  笑什么?季筱築嚇了一跳,發現自己又魂不守舍了,她趕緊搖頭;"沒有……"她總不能說她在想其他男人吧!

  雖然那個男人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不過當她緊張的時候想到藍逸群,還是會覺得比較輕松愉快一點,起碼可以想像一些奇怪的畫面在他身上,反正藍逸群也不知道。

  一下子,她發現自己竟然又神游了,便強迫自己此刻要專心約會。

  "我沒有想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個朋友。"

  "又想到朋友?"程瀚有點懷疑地看著她。

  季筱築一時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幸而餐點陸陸續續地送了上來,打斷他們的談話,程瀚自然也放開季筱築的手,兩人開始在這樣浪漫的環境下用餐。

  這里不愧是價格令人咋舌的高級法國餐廳,所有的餐點都相當精致美味,季筱築一一品味著,也不停端詳著對面的程瀚,發現他在用餐的舉動上非常熟練,舉止相當優雅迷人,像是一名在皇室中的王子一樣。

  她不由自主地看著自己,簡簡單單的一身水藍色洋裝,腳上踏著一雙亮藍色皮鞋,跟周遭其他人比起來,她根本一點也不起眼,但是眼前的王子為什么會看上她呢?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雖然疑惑,但季筱築仍是懷著困惑繼續地用餐。

  她不知道為什么,每當她面對程瀚的時候,就是有很多話就是說不出口,老覺得自己行為舉動都相當不自然,好像刻意在表演一樣。

  不像在童話水晶的時候,她似乎是盡其所能地大吼大叫,與藍逸群就是一來一往,誰也不讓誰,只要心里想到不高興的時候就可以直來直往,根本不用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也難怪藍逸群總說她一副潑婦的樣子。

  不曉得當程瀚看到她那種所謂潑辣樣子的時候,是否還會覺得她很可愛?

  他們都沉默地使用著刀叉,只聽到金屬敲到磁盤的聲音,以及他們用餐的時候所偶爾交換的幾句話。

  "不錯,這只春雞烤得滿好吃的。"

  "嗯!我的田螺也不錯,很香。"

  季筱築一邊用刀叉又一邊陷入了思緒里,如果她對面坐的人是藍逸群的話,他們會說些什么樣的話呢?

  或許會互相搶東西吃吧!也或許會刻意地批評對方所點的東西太難吃!

  更可能的是,他們不會選擇這種地方,而是在路邊攤吃著面線。畢竟,藍逸群那家伙根本一點都不懂得浪漫,他只不過是個莽夫而已……

  怎么搞的,自己竟然會想像起跟藍逸群一起用餐的畫面來?

  他們兩個人簡直就是水火不容,怎么可能會有那種一起用餐的場面出現呢?如果有的話,應該還必須加上童桦當中間人才有可能吧!

  就像是那一天晚上一樣,他們三人一同到速食店去用餐,吃完東西后一起走路回家的感覺,居然有一種"家"的錯覺……

  瘋了!誰瘋了才會跟那只熊成為一家人呢!

  愈想愈是離譜,季筱築強迫將自己的視線放在眼前的春雞上頭,現在應該是好好享用著法國餐的時候,而不是老想一些殺風景的事情,認真地吃著這昂貴的食物,以及認真地與程瀚約會才是目前的當務之急。

  好不容易吃完了東西,季筱築飲用著餐后的咖啡,嗅著咖啡那香濃的氣味,醺然欲醉,醉得讓她不由自主地半躺在身后那柔軟舒適的沙發當中,一副吃飽喝足的滿足模樣,口中溢出了滿足的歎息。

  "吃飽了嗎?"程瀚一手拿著咖啡杯,一邊道。

  突然驚覺到坐在對面的是程瀚,季筱築立刻坐直了身子,她理理自己的發絲,刻意地微笑,"嗯!很美味的一餐,今天真是謝謝你。"

  "應該是我要說謝謝你吧!因為有你陪我,讓我今天吃得相當開心呢!"程瀚相當有紳士風度地對她笑著,然后他放下了咖啡杯,伸手到自己放在一旁的公事包中。"對了,我這里有東西想要送你。"

  "送給我?"季筱築睜大眼睛。

  今晚的這種約會就像是電影上所演的一樣,法國餐廳,燭光晚餐,迷人音樂,以及令人驚真的禮物。

  程瀚拿出一只寶藍色的紙盒子,上頭綁著華麗的蝴蝶結。

  "我之前曾經聽你提過,所以我自作主張把它送給你,希望你喜歡。"

  她不明就里地接過紙盒子,看著他。"我可以拆開來嗎?"

  "當然可以,這已經是你的了。"

  季筱築興奮地拉開蝴蝶結,輕輕地打開紙盒子,眼睛隨著紙盒子的開啟而愈睜愈大,透露出燦亮的光采,以及極度喜悅與高興。

  "天啊!你……怎么會知道?"她看著他,不敢相信。

  紙盒子里頭鋪著藍色絲絨盈亮的布料,布塊上是一雙晶瑩剔透的鞋子,是玻璃鞋!她每天在童話水晶中垂涎三尺的鞋子!

  而今,竟然是由她心目中的王子親自送給她,她覺得心里滿滿的都是感動。

  "只要是你說過的話,我都不會忘記的。"他拉著她的手,深情地說。"我記得有一次去接你的時候,你無意間提起,所以我又回到那家店去,我想或許這就是你所說的玻璃鞋了。"

  季筱築低頭望著這一雙玻璃鞋,在這種暈黃的燈光下,那雙鞋子隨著各種角度透著不同的色彩,產生眩目的光耀。

  這雙玻璃鞋,讓她覺得自己在一瞬間,好像真的成為了公主一樣。而眼前的程瀚,就是他的王子,帶著一雙玻璃鞋出現在她的眼前。

  "喜歡嗎?"他溫熱的手撫著她的臉,輕問。

  季筱築點頭,眼睛幾乎充淚。"我本來只是無意間提到而已,你居然記得,我覺得好高興。"

  她甚至不太記得自己究竟是何時說過自己很喜歡這一雙鞋子,當然更沒想到程瀚竟然就牢記在心里,甚至還特地為她到童話水晶去買下來作為她的禮物,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只要能夠讓你開心,我任何事情都會為你做到的。"他款款地道。

  看著程瀚那誠摯的眼眸,季筱築覺得自己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感動地將玻璃鞋放在胸口上。

  "真的,謝謝你,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表達出我心里那種滿滿的感覺,那種心情無法言喻。"

  "既然如此,那就什么都不用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嗎?"

  "帶我去一個地方?"季筱築不明就里地看著他。

  "來吧!跟我來就知道了。"程瀚拉起她的手,先到櫃台去付過了賬之后,他帶著她上了飯店的電梯。"我帶你去的這個地方,我相信你也會喜歡的。"

  季筱築已經在今晚充滿了驚奇與雀躍,她完全不知道程瀚下一步會做些什么。他果然是王子,來到世間完成她的戀愛夢想。

  她一手拿著手中的玻璃鞋,一手被他拉著,不知所以然地跟著他上電梯,跟著他進入了一個房間當中。

  門一推開,一進入房間,映目的是耀眼奪目、五顏六色的光彩,季筱築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從落地窗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夜景,她仿佛站在天空一樣,正俯瞰著地面上的星辰。

  大樓閃耀的燈光,來往車輛的燈光,路邊的燈光以及各式各樣的色彩,讓她掉入了一個未知的世界中。

  "我現在送你的是,整座城市的光芒。"

  她震撼著,覺得心里浮現起無限的感覺,讓她飄飄然的,好像站在云端一樣。

  "謝謝你,真的是太美了!"她輕聲道著謝。

  "這里是飯店里視野最好的房間,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夜景,讓你仿佛擁有了全世界一樣。"

  程瀚自她的身后握住她的肩膀,厚實的手掌傳來燙人的熱度。

  "嗯!"她點點頭,眼睛已經陷入了那閃爍的耀目光芒當中,多采多姿的世界,讓她感到自己竟是這樣渺小。

  她渾然不知,程瀚正悄悄地靠近她,一股男女之間,雌雄之間所散發的氣息,已經占據了整個房間之中。

  當季筱築開始感覺程瀚的氣息噴拂在她的耳后,一股搔癢的感覺,讓她覺得心悸,身體莫名地一陣顫動,陷入夜景的神智慢慢地恢復。

  "再怎么美的景色,也比不上你。"他輕語,氣息吐在她的耳后,一種誘惑。

  季筱築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臉頰不聽話地燒紅起來,在車上的那一幕重新回到她的腦海當中,令她既緊張又害怕,卻找不到一絲絲期待。

  程瀚將她緩緩地轉過身來,面對著她已然紅透的臉頰,笑著,點點她的鼻尖。"你又臉紅了,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容易臉紅的女孩子,不過我就是喜歡你這副可愛的模樣,既單純又無邪,還沒有被污染過。"

  季筱築發現自己的臉被他的手掌覆蓋住,他的頭慢慢地俯向了她,她有些慌亂,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應該要如何配合他才是,只是傻傻地微抬著頭,任由程瀚吻住了她柔軟的唇瓣。

  季筱築近距離地看著程瀚,他陶醉地親吻著自己,閉著眼睛松弛著眉心,讓她突然覺得一陣有趣,不知道如果換成藍逸群會怎么樣……

  想到這里,季筱築用力地攢了下眉毛,自己現在是在接吻呢!怎么這么不專心呢?居然還在想那只熊?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去感受著自己心里的緊張意味,要心跳,要昏眩,要覺得全身輕飄飄的,這樣才叫作接吻才對。

  她努力地去感受自己對于戀愛的沉迷與陶醉。

  然后,季筱築感覺到程瀚的舌尖挑開了她原本緊閉的牙齒,在她的口中靈巧地挑弄著,而他的雙手也從她的肩膀開始,慢慢地往滑下,撫過她的背脊,停在她的腰際。

  他將她的身體往自己的胸口靠去,季筱築可以感覺到他的身材真的算是不錯,這樣靠著的感覺倒是滿舒服的,結實的胸膛,俊帥的臉以及挺拔的身形,活脫脫就是女人夢中情人的化身。只是這個夢中情人,似乎對待她的時候,有些猴急了一點。

  不知道這個吻到底要持續多久才會結束,季筱築早已經從最開始的緊張到現在是感覺到習慣了,只是仰著頭配合著他的動作。

  有點麻痺。

  程瀚一邊熱吻著她,一邊緩緩地移動著身體,往床畔一步步地靠了過去,突然之間,季筱築覺得自己的腰被扶著,整個人的身體被慢慢地放下,下一個場景,她竟然躺在床上,而程瀚竟然在她的身上。

  季筱築突然湧起一陣微微的不悅以及極度的不自然,車上的情景好像又開始重演了。

  意識到自己與程瀚可能會做出什么事情,她身體扭動著有些掙扎,但是見到他的臉,卻又不知要如何拒絕他,只是用手頂著他的胸口,不讓他靠近自己。

  他重重地喘息,吻也加深了,讓季筱築簡直呼不過氣來,他將她頂在胸口的手拉開,整個身體與她密密地貼合。

  季筱築感覺到他的手開始游移在自己身上,從臉到肩膀到腰,她知道這是戀人之間可能都會發生的舉動,可是她沒有任何心理准備,她沒有打算今天就要跟程瀚發生些什么。

  她的心里開始猶豫,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要拒絕還是接受?

  如果拒絕了,程瀚會不會認為她是故意拿喬?上回如此,這回又是如此,然后對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但是如果勉強接受,她現在又是極度地不自然與不舒服,只希望自己可以趕緊脫離這個地方,她根本不想做,不想和程瀚做。

  季筱築內心不斷地猶豫掙扎著,一直到程瀚的手伸到她背后,順手地將她洋裝的拉鏈一下子拉到腰際,那溫濕熱熱的手掌撫摸上了她的背脊時,季筱築只覺得背后原是一陣清涼,然后就是他手掌的撫觸。

  她知道不能再猶豫了,使勁地用力一推,拼命地從床上坐起。

  "不要!我不要!"她尖叫起來。

  程瀚被推倒在床上,他看著季筱築慌忙地整理自己的衣裳,溫柔地拉下她的手,依舊是那張完美的微笑,極度安撫:"害怕嗎?你不用怕,我不會弄痛你的。"

  "不……"

  她推開他的手,徑自將自己身后的拉鏈給拉好,那種肌膚暴露在空氣中的感覺讓她覺得陌生而恐懼,就像是眼前的這個人一樣,也讓她覺得陌生而恐懼。

  "或者你是害羞嗎?"程瀚又笑了,一副識途老馬的模樣,他拍拍胸膛:"你別羞,我待會兒會教你的。"

  才說著,他又傾身上前,准備要繼續剛才的進攻。

  季筱築嚇了一跳的站起身子來,連忙地跳到落地窗旁邊,迅速地拉好自己不知什么時候被拉扯起的裙子。

  "我說我不要,我……我……我還沒准備好。"

  "我不喜歡"這四個字,她始終說不出口。

  "我那個來。"

  "那個來?"程瀚眯起眼,那一貫的笑臉突然褪去,他盤著腿思索了一下,然后又淡淡地笑了,笑容帶著一點冷淡的意味,他聳聳肩膀。"既然這樣,我不強迫你了。沒關系,我想是我太魯莽了。"

  然后,他從公事包中掏出一包煙,點燃煙頭,一下一下地吐著煙圈,腦中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季筱築尴尬地站在一旁,雖然看了程瀚那淡淡的反應有點讓她灰心,但她仍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能夠拒絕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也是需要一定的勇氣的。

  只是,她開始感覺到自己的這一段"戀情",似乎即將要起風波了。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8 12:20 AM     標題: 第九章

 一連好幾天,程瀚都沒有打電話來。

  季筱築恍恍惚惚的,拿著自己的鑰匙圈在玻璃櫃台上一下下有節奏地敲著,聆聽著清脆的聲音,神智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一旁的童桦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皺著小眉頭:"哎喲!阿姨,很吵耶!人家在寫功課啦!"

  她瞥了童桦一眼,恍若未聞地繼續敲著玻璃,這種當當锵锵的聲音讓她比較安定一點,否則一想到那一晚的情形,她就會覺得一陣心神不寧。

  "喂!小姐,再這么敲下去,玻璃都要被你敲碎了。"一只手抓住了她不停敲動的手,緊緊地握住。

  季筱築抬頭一瞧,是藍逸群抓住她,這種感觸完全不同于程瀚,被這只熊捉著,好像是一種理所當然的舉動,她沒有刻意地心跳,卻覺得他的手掌很暖和,手心很粗糙、很安全、很舒服。

  眉心一鎖,她斜眼瞪了藍逸群一眼。"我煩,借敲一下不行嗎?"

  他的大胡子微微地動了下,抽走她手中的鑰匙圈,做到一旁去把玩起來,看起來好像是無所謂地問:

  "煩?難道是為了你那位王子情人嗎?"他指著一邊的櫥櫃,掩飾心痛地道;"你不是說他很浪漫,既然你心念的那雙鞋子都已經送到你手里了,事情都這么確定了,還煩什么?"

  "又不是收了玻璃鞋之后一切都會像童話故事一樣有美好的結局,我煩什么,你不會了解的啦!"說著,她又不由自主地長歎了一口氣。

  想到了程瀚那些舉動,讓季筱築不免地又皺眉。

  "看你的樣子,好像快要失戀了喔!"他挑起一道眉,嘲弄著。

  "呸!什么快要失戀了,你別烏鴉嘴。"但是不可諱言,她真的覺得有這種奇怪的預感,好像會有什么事情發生一樣。"我好不容易才遇上一個我心目中的王子,難道戀情真的就這么短暫嗎?"

  想著他的吻,余溫猶存;想著他的話,言猶在耳。

  那種令她昏眩迷醉的感覺,那種令她神魂顛倒的心情,難道就這樣悄悄地落幕了嗎?他不是說過,在他心里她是最可愛的女孩子嗎?難道他打算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去了嗎?

  想著,季筱築莫名地一陣心痛,那種心情很像是第一任男朋友離去時候所說的話,令她覺得仿佛有一根刺插在心頭上。

  傷了自尊似的。

  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當中,雙眼的落寞看在藍逸群眼里,但她看不見他眼中閃爍的一股光芒。

  "喂!你看起來也太沒精神了,這樣不像一只母老虎喔!"他刻意地想要激怒她,聲音帶著極度的挑戰意味。

  季筱築看了他一眼,又輕歎了口氣,看起來完全沒有精神跟他抬槓。"我今天沒力氣跟你斗嘴,改天吧!"

  他沉吟了下,知道她為了另一個男人心煩,雖然心痛,卻仍是鼓勵地對她笑著:"我是不知道你煩什么,不過根據我的經驗,只要擁有我所制作的玻璃鞋的女孩子,絕對都會有很美妙的將來的。"

  因為是她,他願意傾全世界的祝福給與她。

  聽著他的言語,看著他和善的口氣,季筱築覺得心里頭暖呼呼的,她抿著嘴也笑著:"是喔!你的鞋子真的有這么神奇嗎?"

  "當然喽!不是我吹噓的,我的玻璃鞋可是擁有幸福的魔法呢!"

  "幸福的魔法?真的嗎?"

  那她呢?她的幸福會在哪里呢?

  "嗯!每當我在燒制水晶玻璃的時候,我都會抱著這種祝福的心情,所以能夠擁有這些心情的人,一定都會幸福的。"

  他認真地點頭,那股模樣讓季筱築忍不住地笑了。

  "我難得看你這么感性,天啊!會讓我起雞皮疙瘩。"她搓搓手臂吐著舌頭。

  "喂!季筱築,我可是在安慰你耶!居然嘲笑我!"

  "我沒有嘲笑你,我只是……"看著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她又是一陣好笑。"我只是恥笑你而已。"

  "喂!你找死!"他從椅子上跳起來,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季筱築准備落跑的身軀,他伸出"祿山之爪",企圖搔她的癢。

  季筱築閃著他的手,一方面又得閃著整間店的水晶玻璃,小小的空間讓他們兩個玩得不亦樂乎,看得一邊的童桦搖搖頭,站了起來。

  "噢!你們好吵唷!"雖然他抱怨著,但還是也跟著加入戰局,趁著他們一團混亂的時候,偷偷地搔搔舅舅,也偷偷地搔搔笨阿姨。

  是藍逸群首先停止,他討饒地喘息:"好了好了,別玩了,到時候整間店砸了,我看你賣身都賠不了。"

  季筱築也喘著氣,笑著:"說的是,說不定到時候我要在這里做一輩子呢!"

  她口中的"一輩子",讓藍逸群的心里漏跳一拍。

  他看著她,那因為喘氣而紅撲撲的臉蛋,亮盈盈的眼神,都讓他心動不已。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她在這里一輩子……

  藍逸群突然起身,又再次提前將店門給拉下,將招牌的燈光給熄滅掉。

  季筱築困惑起來,她才剛來上班而已,怎么又要關門了?

  "喂!你怎么又要關店了?明天是周末耶!晚上可能會有客人來的。"

  "客人不重要。"對他而言,她比較重要。

  藍逸群三兩下地又將店門給關了,他轉過頭,看著季筱築與童桦,大胡子又掀了下,是滿臉的笑意。

  "走,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         ☆        ☆

  夜幕之下,天際的星子繁多得嚇人。

  "哇!星星,好多星星喔!"童桦又興奮又喜悅的聲音在夜色下響起,他小小的身子在大草原上跑來跑去,開心極了。

  "小心別跌倒了。"藍逸群看著童桦跳來跳去的身影,提醒著。

  這是中部山區的一家私人農場,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占地相當廣闊,是休閒最佳的去處。

  季筱築站在草原上,一臉的感動。

  她想起小時候,總是將星星當成一顆顆的眼睛,在黑夜里眨呀眨的,對她頑皮地笑呀笑著。

  "喜歡嗎?"看著童桦在一邊跑跑跳跳,藍逸群湊到季筱築身邊,輕輕地開口,聲音如清風一般地吹拂面過。

  "嗯!"季筱築點頭,眼睛離不開天空里那閃耀的星辰。

  都市叢林中,很難看到這樣繁多的星星。

  大學時代,只要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她總是拖著三五好友到山上去看星星;現在工作以后,大家都忙碌,總想著要等到放假的時候再來,但是時間一拖,加上沒有人陪,久而久之,就放棄了。

  沒想到,藍逸群竟然知道,還帶著她來這里。

  這個總是鬧她笑她的人,其實在她失意的時候,還是最關心她的吧!

  "喜歡就好。"藍逸群笑笑。"在我心情好的時候,也會來這里,只是有了童桦之后,很少來了。"

  有了童桦之后,生活重心陡然地轉移。

  他必須照顧自己與童桦,必須承擔一家水晶玻璃店,必須忍受妻子離開的痛苦,很多很多事情,讓他忘記了這個地方。

  是上回和季筱築的深談,知道她很想看星星,很想要遠離塵囂,他才想起了這個地方,一個曾經離他很遠的地方。

  他抬起頭望著那一望無際的天空,不知道那些閃亮的星辰,是否也知道他對身旁這位女子的心意?

  "你怎么知道這個地方?"季筱築轉過頭去輕問,看著藍逸群的側臉,她突然有些怔忡了。

  他沒有轉頭,徑自地回答:"這農場的老板跟我是好朋友,他幫我留了一間木屋,讓我隨時都可以過來。"

  "喔!什么時候的朋友?"季筱築甩去自己方才的怔忡,不相信自己竟然會看藍逸群有看傻的時候,她佯裝無事地問。

  只是藍逸群還沒有回答,童桦那橫沖直撞的身子竟直直地往他們方向跑過來,口中還嚷嚷著:"哈!我是數碼寶貝,你們是壞人,快跑!不然我會攻擊你們的,呀!"

  才嚷嚷著,他這個"數碼寶貝"已經跑到季筱築面前,要攻擊她這個"壞人"。

  季筱築笑著,為了閃開他的攻擊,只好連忙往后退一步,誰知道這草地本來就是凹凹凸凸,地不大平,這一退,竟然腳下一個踉跄,給絆了一下,眼見就要跌了下去。

  "小心!"

  藍逸群眼明手快,他伸手一撈,季筱築落入他的懷中。也因為突如其來的重量,讓他重心一個不穩,轉過身來,另一手緊緊地抱著她的腰。

  兩人面對面,形成一個暧昧的姿態。

  季筱築驚魂未定,抬起頭,望進了藍逸群深沉的眸子,深藍色的雙膜仿佛帶著一股難語的柔情,正悄悄地蔓延,纏繞著她。

  她有點迷惑了,這樣的感覺好不同,她甚至有種期盼,竟希望他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而藍逸群嗅到了她傳進鼻息的發香,他未曾想過會離她這么近,近到只要一低頭,就可以吻住她那誘人的嘴唇……

  這個想法像是一個魔咒,緊緊地糾纏著他,讓他想要低頭,想要一親芳澤……

  "嘿!我又來了!"童桦的聲音適時地打斷他們。

  小童桦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所流轉的暧昧情愫,他只是扮演好他的角色,要打擊眼前兩個壞人。

  打擾的聲音讓季筱築馬上醒了過來,他們迅速地分開了身子,剛才的一切讓她心跳加速,卻又滿懷期待。

  老天!

  她竟然對那個大胡子,有著心動與心跳的感覺!

  這種感覺,與程瀚在一起的時候很不一樣,在藍逸群懷中,她覺得很幸福、很安全,不像和程瀚在一起,她只覺得緊張與想逃。

  藍逸群歎口氣,還好童桦的聲音適時阻止他的沖動。

  否則這么一吻下去,不知道季筱築會怎么想?會連現在這種朋友的關系都維持不了吧?

  他咬咬唇,假裝沒事地擺起了手勢,與童桦決斗起來。"童桦,既然你是數碼寶貝,那我這個壞人只好跟你一決生死了。"

  "好啊!來吧!"

  童桦馬上又轉回來,開始跟藍逸群玩起來。

  季筱築坐下來,晚上的草地有些濕潤,帶著涼意。

  她看著他們在草地上、夜色下玩耍,看著藍逸群刻意讓著童桦,看著他們開開心心地笑鬧玩樂著,心里很安詳很踏實。

  真的很像一家人。

  這樣的星夜里,她果真忘記一切煩惱的事情,果真讓自己遠離俗塵的繁瑣之事,眼前和心里,只有藍逸群與童桦。

  玩累了,藍逸群與童桦坐在季筱築身邊,孩子畢竟是孩子,到了晚上很快就累了,一下子,他就趴在藍逸群的腿上睡著了。

  季筱築低頭看著童桦純真的睡顏,輕輕地撫著他的發絲。"睡著了?剛剛還玩得這么起勁呢!"

  "小孩子,這樣是正常的。"藍逸群凝視著她那慈愛的笑顏,就像是一個母親看著她的孩子一樣溫柔。

  "小孩真的很有趣,有時候天真得像個天使一樣,有時候又調皮得像個惡魔。"她微微一笑。

  "你喜歡孩子?"

  其實看她對待童桦,就很明顯了。

  "是啊!我以后要生一男一女,說不定就可以跟童桦作伴了。"童桦這個聰明活潑的小孩,應該是個滿不錯的大哥哥人選吧!

  "好。"

  藍逸群點點頭,有種錯覺,好像跟妻子討論著孩子的事情一樣。

  季筱築將眼神調回藍逸群,好奇地問:"對了,你這個開農場的朋友都已經三個孩子了,你看你,怎么是孤家寡人一個啊?"

  其實她對他的事情一向也相當好奇,一個事業有成的水晶玻璃藝術家,又是適婚年齡,身邊為什么會沒有人陪伴?她記得曾經聽童桦說過他以前有個舅媽,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后來就沒有了?

  這些問題,她滿想知道,只是每回她只記得和他抬槓而忘了問,現在逮到機會,季筱築提出了疑惑。

  藍逸群看著季筱築,她亮澄澄的眼中寫著狐疑與關心,他低低地道,仿佛訴說不干自己的事情一樣:

  "我離過婚。"

  "啊?"

  她沒想到他說得這么干脆。

  "你看你的嘴,快要飛進一只蒼蠅了。"

  藍逸群指著她張大的嘴,淺淺一笑,說起了前因后果,"我的前妻是個頂客族,結婚之前就告訴我不想要有孩子,所以在我收養童桦之后,她就離開我了。"

  "啊?"

  她的嘴張得更大了。

  一向喜歡孩子的自己,沒有想到有人離婚的理由是因為這樣子。

  藍逸群看著她的表情,又是一笑,然后繼續平靜地說著自己心里的話:

  "我本來以為我一生就帶著童桦,平平淡淡地過了,本來以為再也不會有人闖進我的心里,直到……"

  他停住了,一雙眼直勾勾地望向她。

  遇上季筱築,他再次體會到情愛的甘苦,那種甜蜜帶著痛苦的滋味,難以形容,難以掙脫。

  如果她選擇的是追求其它更好的生活,那他選擇的是,祝福她與守護她。

  他的眼神看得季筱築的內心直跳,剛才落入他懷中的那種幸福感又油然而生,緊緊地扣住了她。

  他這樣看她,是什么意思?

  該不會他口中所說的人,就是她吧?

  她深深地呼吸,躲避他的眼,想逃開這種陌生又讓人期待的心情。

  她眼神的移開讓藍逸群恍然回神,驚覺到自己可能透露太多,擔心他們之間原本自然的情感變質,他趕緊想澄清,恢復以往那嘲弄的語氣,低低地笑著:

  "你怎么臉紅了?你該不會以為我說的人是你吧?"

  "我……我哪有?你別胡說了。"季筱築趕緊反駁,聲音卻是無力。

  她站起來,拍拍自己裙子上的土壤草屑。"好了,我要進去休息了。"

  農場主人為他們留的小木屋有兩間房,為了逃開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緒,季筱築決定還是回去休息好了。

  只是站起身子,卻還能感受到藍逸群從她背后射來的眸光,讓她一直聽到自己心里的怦怦跳。

  她是怎么了?

  藍逸群又不是她心目中的王子,怎么她對他卻有種這么不同的感覺呢?

  她是怎么了?

  季筱築自己也不知道了。

        ☆         ☆        ☆

  高樓林立的都市里,有著最紙醉金迷的生活形態。

  趙唯唯細心地在洗手間里補妝,鏡子里呈現一張粉雕細琢的臉龐,浮現起一抹完美的笑容。

  外頭正在等待她的,是她新釣上的男人,也是她不知道第幾個男朋友了,數都數不清楚,想想,甚至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喜歡這個男人。

  有時候,好像只是寂寞使然而已。

  對于這點,她倒是挺羨慕好友季筱築。她雖然單純平凡,卻對戀愛有著憧憬有著美夢,還幸運地碰上了她的白馬王子。

  只是這個白馬王子在她趙唯唯眼里,是還差一點,並不是說他不夠帥,而是感覺到有一點點的奇怪。

  從季筱築的形容中,這個男人,似乎很擅長玩戀愛游戲,很像她自己。

  不過她也勸過季筱築,要她別太快陷入,省得傷害自己,而依照季筱築的個性,應該也會注意吧!

  走出洗手間,那男人迎上來,一臉討好的笑。"好了?"

  唯唯臉上笑容的弧度剛剛好,魅力萬千。"是啊!我們走吧!"她順勢地挽著男伴的手腕,准備走出百貨公司。

  突然,一個人影吸引她的注意。

  唯唯看著前方一家精品店走出一對男女,這原本是很平常的事情,卻讓她的眼神牢牢地鎖在那對男女身上。

  他們行為舉止相當親密,男方很細心體貼地為女方拂去黏在頰邊的發絲,還低低地在她耳邊細語呢喃,而女方則是雙頰紅潤,一臉甜蜜的笑容,滿身的單純天真。

  那男人……程瀚?唯唯皺起眉頭,有些明白那個男人所玩的愛情游戲了。這,可要提醒季筱築才好呢!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8 12:20 AM     標題: 第十章

 從山上回到塵囂,好像從天堂掉進了地獄一樣,一下子,很多事情又要開始面對了。

  季筱築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對于藍逸群感覺的理清。

  自從在山上發現自己對他有不一樣的感覺時,季筱築一再地想要澄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卻發現腦子成了一團漿糊,怎么也理不清。

  除了這個以外,上班的時候,唯唯還偷偷地告訴她,說她看到程瀚與另外一名女子狀似親密,要她自己多注意一點。

  對于程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感覺。

  當初不是好像很喜歡他嗎?還把他當成自己的白馬王子一樣地看待,但是現在聽到這樣的消息,怎么一點難過的感覺都沒有?

  只有種好像被欺騙的感覺,傷的,是她的自尊。

  唉!愈想愈亂!

  "阿姨!"

  一個尖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幾乎刺穿她的耳膜,終于讓季筱築從自己混亂的思緒回過神來,一轉頭,是氣呼呼的童桦。

  "笨阿姨,我已經叫你五次了耶!你為什么都不理我?"

  "五次?"季筱築歉意地笑了笑。"阿姨在想事情啦!有什么事嗎?"

  "小雅請我去她家玩,她媽媽已經來接我了。"童桦洋洋得意地說著,指著一旁穿著優雅的女子以及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然后轉過身:"你看,我穿這樣好不好看?"

  那女子對著季筱築點點頭,小女孩也很有禮貌地對她彎腰:

  "阿姨,你好。"

  "你好。"看著小雅跟童桦兩人那天真可愛的表情,讓季筱築寵溺地一笑,她拍拍童桦的頭:"你穿這樣當然好看啦!誰幫你配的?"

  "舅舅啊!"

  說著,藍逸群從里頭走出來,一身的高碩體格,讓季筱築突然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你不是要去小雅家了嗎?怎么還在這里?"藍逸群見到童桦,瞪大眼睛。

  童桦眨眨眼。"因為我要讓阿姨看看我這樣帥不帥啊?阿姨說可以就可以。"他從椅子上跳下來,對著兩個大人揮揮手;"那我現在要走了喔!小雅媽媽會送我回來的。"他走向了小雅。

  那優雅女子笑著向他們道別。"等兩個孩子玩夠了,我會送童桦回來的。"

  "謝謝你,麻煩你了。"藍逸群向小雅的媽媽點了下頭。

  季筱築不忘記交代童桦:"童桦,記得要注意禮貌喔!"

  "知道了。"童桦開心地向他們搖搖手,與小雅快樂地離開童話水晶。

  剩下季筱築與藍逸群兩人。

  那困擾她的思緒重新回到她腦中,季筱築不知道應該要怎么面對他,索性又讓自己陷入沉思中。

  藍逸群坐在她面前,靜靜地看著她,突然,他站起來,徑自走到門口去,關掉了店門口的燈光。

  他忽然一連串的舉動,讓季筱築抬起眼。

  "怎么又這么早就關店,現在還不到七點耶!"她不解地看看時钟。

  關了店,藍逸群走近她,拉起她的手。"我啊,現在陪你去找人。"

  "找人?誰啊?"從藍逸群的眼底,讓她隱約知道他要帶她去找誰,季筱築覺得有些不妥。

  "廢話!當然是你的白馬王子情人喽!我看你每天都看著手機發呆,與其這樣,不如先發制人啊!看看他最近到底忙些什么?"

  "我想,應該不用了吧!"她有些扭捏不安,總覺得自己沒有這個立場,也沒有那種期待。

  如果唯唯說程瀚是個花心男是真的,她不想見,不想戳破自己當初的美夢。

  如果唯唯說的不是真的,他對自己是真心的,但現在的自己卻又是混沌不清的感情,她也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樣的立場去見。

  現在的自己,真的還像當初一樣,還是將他當成自己心目中的王子嗎?

  或者……這個王子已經換人了?

  藍逸群將她的猶豫不決當成了害怕遲疑,他蹙起眉。

  "真搞不懂你!怎么一碰上了你那個王子情人,就好像是老鼠碰到貓一樣,害怕成這種樣子,一點都不像是你!"

  "不像我?"她突然想到唯唯曾經說過的話,那套本性之說。

  說只有在藍逸群的面前,她才會露出本性。

  至于在程瀚面前,她總是戴著一層面具,擔心自己做不好,說不對,表現不佳,根本就不自然。

  藍逸群點頭。"是!還有你打扮成這個樣子,也都不像是你!"

  季筱築低頭看著自己,自從跟程瀚交往之后,她總是穿著同一類型的衣服,秀氣的洋裝裙子,及肩飄逸的秀發,因為她這一身的裝扮讓程瀚激賞過,但是的確與她之前的打扮一點都不像。

  "難道要以前那種土樣,才是我嗎?"面對著藍逸群,她有點不甘心地回嘴。

  "你才知道你以前土啊!"他白了她一眼。"笨!我是說,你現在的樣子好做作,根本就不自然。"

  "可是……這樣才叫作談戀愛啊!"季筱築輕輕地反駁。

  談戀愛,不就是如此嗎?

  約會、接吻、心跳、浪漫……這些交織而成的元素,才是戀愛嘛!

  但是為什么她覺得與程瀚交往到現在,一點滿足的感覺都沒有,反而隨著與他在一起的時間愈長,感覺到愈空虛、愈恐懼。

  反而和藍逸群一起,感覺就大不一樣?

  他們一點都不講究這些,見面總是吵嘴吵個不停,他從來沒有甜言蜜語,沒有風度翩翩,一臉大胡子更別談說英俊潇灑了,卻讓她有種莫名的甜蜜?

  "是、是,你大小姐談的戀愛才是真正的戀愛,我甘拜下風。"他將她拉下櫃台。"好喽!走吧!我陪你到王子情人的補習班去。"

  "啊?真的要去哦?"她瞪著他。

  "廢話!我還跟你說笑的哩!走啦!別拖拖拉拉的,去看看你的王子情人,以慰你相思之苦啊!"

  藍逸群拖著有些不甘願又有些忐忑的季筱築,騎著機車一路帶著她到程瀚的補習班去。

        ☆        ☆        ☆

  根據程瀚曾經對她所說的,這補習班是他與朋友合資所開設的,沒有課時,他仍會待在補習班里頭處理一些相關的事宜。

  到了目的地,藍逸群拉著她下車,要將她一路拉進補習班里頭。

  "我不想去啦!我去要說什么嘛?很奇怪耶!"她拼命地掙扎著。

  "干嘛要想說什么呢?你們不是情人嗎?來這里會情人有什么奇怪的?"藍逸群真的是搞不懂這個女人的想法。

  她不是為了這個程瀚一臉失魂落魄嗎?現在又是怎么樣,

  "我……"季筱築詞窮,她能夠說是因為自己認不清自己的感情,玩了一場鬧劇,所以不想見程瀚嗎?

  "咦?你不用進去了,我看到他了。"藍逸群突然停下拉扯她的動作,指著補習班門口。

  果然是程瀚的身影。

  藍逸群正要拉著季筱築走上去,卻有另一個人比他動作更快地接近程瀚,這讓他們倆同時停下了腳步,而季筱築更是瞪大了眼睛,望著走向程瀚的女孩子,感覺有些面熟。

  "你看,他跟朋友有約啦!"季筱築一跺腳,轉身想要離開。

  "等一下!"藍逸群扯住她,雙眼凝重地望著程瀚與那名女孩。"你看看,他們兩個好像有爭執的樣子。"

  看著他們,季筱築突然想起了宴會的那一晚,那一個悲傷女孩的眼神,而眼前找程瀚的女孩子,不就是那一晚的那一位嗎?

  她有些好奇,又有些緊張,很想弄清楚那名女孩與程瀚之間的關系,也很想弄清楚自己與程瀚之間的感情。

  于是,她悄悄地往前走去,藍逸群也跟上前去,一直到可以聽到程瀚與女孩對話的角落,他們倆讓自己隱身在角落的陰影當中。

  "程老師,你不可以不管我,我回去會被我爸爸打死的。"

  女孩拉著程瀚的手不停地掉著眼淚,哀哀地懇求。

  程瀚一臉無情,他甩開她,聳聳肩膀看著女孩:"我們當初都是你情我願的,你現在要我負責,不是對我很不公平嗎?"

  被甩開的女孩咬著唇,撫著自己的肚子,滿臉的無可奈何與委屈。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怎么會有了嘛?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我會心甘情願地離開你身邊的,但是……我該怎么辦?"

  "既然不小心有了,就拿掉吧!我現在還不想結婚,我不能因為一個孩子而跟你結婚,這樣不會幸福的。"

  程瀚那雙原本深情的眼,此刻看起來是無情無義。

  "我知道,你現在有新的女朋友,我本來也是會默默地離開你的,可是……"女孩默默地垂著淚,眼睛突然燃起希望。"程老師,不然,我求你陪陪我,陪我去把孩子拿掉吧!"

  "不行,我沒時間。不然這樣好了,"他掏出皮包,拿出一叠千元大鈔。"這里的錢你先拿去,不夠再找我拿,你可以找你好朋友陪你去,好不好?"

  "我……我想要你陪。就最后一次,好嗎?"

  "我說過不行,你聽不懂嗎?"他不耐煩地揮揮手。

  "可是,你不是說過,你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這一件小事,你都不願意嗎?"

  他冷笑起來,拍拍她的臉:

  "可愛的傻女孩,甜言蜜語大家都會說,只有你這樣的傻女孩才會被人哄得團團轉。所以以后千萬別隨便相信別人嘤!"

  女孩聞言,倒退幾步,眼淚直掉。

  "原來當初的一切,你都只是哄我而已?"

  "我是在教你。你看起來太單純、太天真了,我是教你認清楚男人的面貌,讓你以后才不會輕易地就上了別人的當。"

  女孩掩著面大大地飲泣著,一旁的季筱築只覺得臉頰涼涼的,手一碰才發現自己竟哭了。

  她不明白自己哭什么,哭那可憐的懷孕女孩,還是哭自己這段不知名的感情,竟是用在這種男人身上?

  朦胧間,她看見身邊的藍逸群莽撞地沖上前去;恍惚間,她看見程瀚被打得倒在地上。

  那女孩以身體護住了程瀚,卻被藍逸群隔開,他又抓起了程瀚的衣領。

  "你這個混蛋!你這個不負責任的大混蛋!"

  藍逸群又是一拳揮了下去,程瀚倒在一邊,咬破了嘴唇,滲出血絲。"不要打程老師,我求你不要打!"女孩沖到程瀚身邊哭喊著。

  季筱築見狀,也飛奔而上,她拉住藍逸群,嚷嚷:

  "你做什么?你怎么出手打人呢?"

  "我打的不是人,是一只禽獸!"他挽起衣袖,准備再拽起程瀚。

  程瀚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將嘴角的血跡擦去,迅速地站起來,他俊帥的眼神飄了下季筱築,再看看藍逸群,突然恍然大悟地笑著。

  "哼!難怪你遲遲不肯給我,原來你早就已經有男人了!"

  這樣的羞辱讓季筱築脹紅了臉,藍逸群更是怒不可抑。

  "你再繼續含血噴人!"他咬著牙,往前跨了一步,意圖再跟程瀚大干一場。

  "不要!"那女孩勇敢地擋在程瀚面前,眼神無懼地望著藍逸群。

  "你做什么?走開!這種臭男人你還護著他?"藍逸群簡直快被這個笨女人打敗,他大喝著,想將這女孩喚醒。

  天底下就是有這種笨女人,才會有這樣的男人!

  女孩哭喊:"我沒辦法,每個人的感情觀不同,為了他,我心甘情願。"

  季想築有些震撼,她看著那女孩毅然決然的面孔,她那堅決的眼神與表情,令她深深地歎息。她阻止了藍逸群:

  "住手!不要打他了。"

  藍逸群聞言,揮在半空中的手硬生生地停了下來,他不明白地轉頭。

  季想築走上前去,看著程瀚的臉,他的眼中還是亮燦燦的,氣質仍然斯文,風度依舊優雅。

  但是這些都只是外在的一切,她忘了看他的心。

  人的心,才是一切的主宰,過去的自己,果然太虛榮了,以為有這樣一個出色外表的男人追求,自已就直的成了灰姑娘了嗎?

  她太傻了!

  程瀚見她走近,陰冷地笑道:"還好,我沒上你,我不喜歡用二手貨……"

  啪!一聲,季想築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狠狠地。

  "枉費你有這么高的學歷,出口閉口卻都是一些肮髒話。"她瞪著他,咬著牙說,然后,唇邊微微地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謝謝你幫我認清楚了什么叫作衣冠禽獸,什么叫做夢想幻滅,這對我來說,可是很寶貴的一課,謝謝你教我這么一課。"

  到現在,她才算是用最真實的自己面對程瀚,過去那種誠惶誠恐的態度突然消滅無蹤。

  他已經不是王子了,已經不再高高在上了。

  她大大地松了口氣,轉身就往另一方向走去。

  藍逸群跟上了季想築,至于程瀚與那女孩之間的糾葛,那是那兩人必須共同去面對處理的,再也不干他們的事。

        ☆        ☆        ☆

  離開了補習班,將自己與程瀚的事情處理完畢,季筱築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我們回去吧。"她冷靜地說。

  藍逸群走到她身邊,看著她的眼,擔心地詢問:"你現在心里想什么?如果不舒服,就說出來吧。"

  "沒有不舒服,我只是醒了。"

  程瀚就像是自己的夢,突然出現在眼前,讓她措手不及地接受,以為自己可以麻雀變鳳凰,以為自己像灰姑娘一樣。

  但是如同唯唯所說的,她所愛上的,是自己虛構的夢,是自己腦海中的戀愛夢想,是戀愛的感覺,而不是他本身。

  而今真正認清了,季筱築反而有一種松一口氣的感覺。

  好像這些日子以來,似乎都是白過的一樣。

  "醒了?"他輕輕皺眉。

  是啊!她從她自己的戀愛夢中醒了,也該了解,其實王子不一定是固定的形象,或許,也可以是個大胡子。

  季筱築深深地看了藍逸群一眼,嘴角竟然露出微笑。

  對于她的反應有點不知所措,藍逸群本來以為失戀的女孩子應該要大哭大鬧的,怎么眼前的季筱築卻異常鎮定,還看著他笑?

  "你怎么了?這樣看我?"

  "下次再告訴你!"她搖搖頭。

  對于自己與藍逸群之間,她也不確定究竟是怎么回事,實在也不願意莫名地又一場鬧劇發生。

  一切,等到時機成熟再說吧!

  藍逸群也不追問,他騎車送她回到童話水晶,一路上兩人一句話都沒有,只是任由著風聲呼嘯在耳邊。

  來到童話水晶外頭的街道上,他將她載到她一向機車慣放的地方,擔心地問:"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知道今天的情形是否會影響到她的心情?雖然她好像沒事的樣子,但是他還是有點擔心。

  "我先跟你回去拿東西,我的皮包還放在童話水晶呢!"她指著巷道內那熟悉的藍色招牌。

  "嗯!"

  藍逸群點頭,正要騎車進巷子里時,車燈照進了巷道內,可以看到一個娉婷的身影,正站在童話水晶前左右徘徊。

  "有人耶!誰啊?"季筱築狐疑地看著那個身影。

  藍逸群也不知道,只是緩緩地將車子騎進去,一靠近,他的眼睛突然睜得好大,不敢相信。

  "莉漣?"

  那個女人聽到聲音,轉過頭來一臉驚喜的表情,也不管他還在車子上,便馬上沖上來,直接抱住藍逸群的脖子。

  "逸群!你回來了!我終于等到你了。"

  "你、你……怎么回來了?"藍逸群一臉莫名其妙,太大的驚訝讓他一時忘記推開眼前的女人,任由她抱著自己。

  還在機車后座的季筱築完全無法接受眼前的狀況,她看著他們,一男一女,看起來似乎又恩愛又甜蜜。

  自己,只是個多余的人物而已。

  一股極度疼痛的酸楚,立刻從季筱築的胃里升起,流竄到她全身,痛得她模糊了雙眼,看不清眼前……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8 12:21 AM     標題: 第十一章

夏天的风,应是燠热难受的温度,但一波波地刮拂在她的面上,竟觉得有几分寒意。

  季筱筑无声地掉着眼泪,觉得自己的心彻底地被瓦解,那是一种被人脱光似了的羞辱感。

  程瀚的话语举措伤害她的尊严,但是真正伤了她的心,是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想到这里,季筱筑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蓝逸群跟着她,刚才见季筱筑转身就走,他也没空安置莉涟,只是直接将童话水晶的钥匙交给她,立刻就跟上了季筱筑,想跟她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一团心慌意乱。

  沉稳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心烦焦躁不已。

  她不想让蓝逸群看到她这么丢脸的一幕,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异样情愫,不想让他有机会嘲笑自己。

  "你能不能先回去?"她深深地吸气,想让声音平静一点,但是声音一出口,还是明显地哽咽。

  "我想跟你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莉涟她会……"

  "我说,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很烦,请你先回去好吗?"季筱筑压着性子,直接打断他的话。

  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濒临爆发的地步,她用力地呼吸,让自己可以看起来比较冷静一点,不希望让蓝逸群再看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样子。今天这乱七八糟的夜,经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件,让她一个人独处一下,让她好好思考一下。

  季筱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情绪这样难以控制过,但遇上了蓝逸群,总是如此。

  "晚了,一个女孩子比较危险,你当我不在好吗?"

  他那种坚持的口吻让她受不了。

  为什么在她刚刚才被一个男人彻底地羞辱之后,在她看到他与前妻那缠绵的重逢镜头后,他却是这样温柔地待她呢?

  她只是一个刚被欺骗、失恋的女孩子,她的自尊已经被人踏到脚底下了,难道不能再给她留一点尊严吗?

  失去了爱情,她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难道这家伙一点都不了解吗?

  他去和他的前妻双宿双牺,放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别来管她了行不行?

  季筱筑转过头来,生气地望着蓝逸群。

  "你走开!算我拜托你,走开!你走开!"她走上前去,拉扯着他的手臂,是一种迁怒的情绪。

  蓝逸群任由她拉扯着,包容地看着她。"你别理我,我只是想陪陪你而已,我不会打扰你的情绪……"

  这是他的习惯,总是陪她走到机车旁,担心这条暗巷里会有什么危险。

  她甩开他的手,大声地嚷嚷起来:"你前妻都回来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想到刚才,心痛如绞,季筱筑已经口不择言,胡乱迁怒起来。

  "你在看我的笑话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子很蠢,居然被一个男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还沾沾自喜,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筱筑,你别这么想,这一整件事情不是你的错……"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蠢我笨!"她嚷嚷着,怒吼。"我还以为我是灰姑娘,我还以为我遇上了我心目中的王子,我还以为我可以就这样成为一个人人称羡的公主……骗人的!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她哭喊着,蓝逸群没有出声,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她。

  "我请你走开,这种蠢样子我不希望任何人看到,你让我安静一下,好不好?我想一个人平静一下,好不好?反正你已经有人陪伴了,你还来这里看我的笑话做什么?"

  他轻轻地扯住她的衣袖。"让我陪陪你,好不好?"

  季筱筑看着他那张大胡子的脸,本应是一张很好笑、很有趣的脸,但是此时此刻看起来,竟觉得他的眼神中带着一股莫名的魔力,那种闪耀的光芒令她慌乱迷醉。

  她别过头不看他的眼神。"陪我?想趁虚而入吗?和程瀚一样,也想上床吗?"

  说出口之后,她竟想要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伤害人的话,但就是不由自主地出了口。

  但令她更为不解的是,为何刚刚这样冷静处理事情、面对程瀚的自己,现在面对着蓝逸群,面对他与前妻的重逢之后,情绪竟是这样歇斯底里,她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的本性?

  蓝逸群的脸色变了下。"筱筑,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好,不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刚刚不是还很冷静吗?"

  "我冷静?我冷静个头!"她简直停不了口。"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子,与女人交往都只是为了上床,为了对方的身体。只有我们这种笨女人.才会被你们这些臭男人骗得团团转!"

  什么冷静?她的所有冷静,全都在看到蓝逸群跟那个什么莉涟的搂搂抱抱之后,全部都消失了。

  "你真的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吗?"蓝逸群好像有些动气。

  她只是想维护自己,昂着头不畏惧地继续遭:"对,我就是这么认为。你自己说,你当初为什么要借故要我到童话水晶去打工?难道你心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过这种打算吗?我怎么知道你哪一天会不会趁虚而入,玩弄之后就把我一脚踢开?反正在我心里而言,你们男人都是这种德性!没有一个值得我相信的。"

  "你真的是这么觉得?"他再一次忍着气问。

  "是是是!"季筱筑已经语无伦次了。"刚刚你前妻不是回来了吗?你们又可以破镜重圆了啊!那你又何必来找我、陪我呢?还不是有企图的吗?我最讨厌你这种男人了,说一套做一套!"

  "你讨厌我?"蓝逸群听不进她一连串的话中满怀着嫉妒,只听到她哭喊着说她讨厌自己,那感觉让他心碎了。

  季筱筑仍没有松口,只想打击他,就像自己被打击一样。

  "要我说几次都是一样的,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那副大胡子的样子,我讨厌每一个男人,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我恨不得刚开始都不要认识你们这些男人最好!"

  "好!我如你所愿!"蓝逸群毅然地打断她的话。"我让你清静,我让你自由。从今天起,你不用再来童话水晶打工了。"

  他那么坚持的口气,让季筱筑一时竟然愣住了。

  "咦?"她疑惑地望着他,看见他的坚决。"你刚刚说……"

  "我说你以后不用来童话水晶打工了,我不会强人所难的。"蓝逸群再一次地道,声音饱含着颓丧。

  季筱筑停住了嚷嚷,她没有想到自己情绪上的宣泄竟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他们刚刚不是只是吵吵架而已吗?他们不是每次吵完架就好了吗?

  刚刚的自己只是太难过太伤心了才会口不择言,怎么蓝逸群也当真了?

  她看着蓝逸群冷静的面孔,想到自此以后不用再去童话水晶,竟然觉得有些失落与遗憾,那种感觉突如其来,深深地刺着她的心口。

  送她到她的机车旁,蓝逸群淡淡地说:"我一如往常送你出来,然后,我们以后就再也互不相干了,我让你如愿以偿,再也不用看到我了。"

  其实,刚才听了季筱筑的一番话,蓝逸群只感觉到她似乎真的讨厌自己,却不知道她的失控只是嫉妒所导致的。

  季筱筑骑上自己的机车,不晓得应该要如何解释自己的歇斯底里,她倔强地发动车子,离开了现场。

  而蓝逸群也转过身去,缓缓地走向童话水晶,他与她结识的地方。

  彼此的心事,让误会愈滚愈大,导致他们背对背地离开。

  双方的影子,交错在夜色之下。

        ☆         ☆        ☆

  她觉得心里好像被淘空一样。

  季筱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里的,只知道一进入了熟悉的房间,灯光一开,她的眼前视线立刻又模糊了,让她看不清楚所有的一切。

  桌上的一只纸盒吸引了她的注意,是那一双玻璃鞋。

  她走上前去,将玻璃鞋谨慎地捧在手中,她静静地端详着,玻璃鞋是程瀚所送的,是蓝逸群所做的。

  两个人,都是今天晚上的主角。

  是这双玻璃鞋吸引她走进了童话水晶,让她认识蓝逸群,让她沉醉在甜美的恋爱梦幻当中,以为世界上真的有灰姑娘……

  忽然,房间内的时钟大声地、当当地响起,她受到了惊吓,手上一滑,一双玻璃鞋竟然从手中掉落!或许也是她的心,随着玻璃鞋的碎裂,自己的那一场梦境似乎也在手中碎了。

  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程瀚的甜言蜜语、虚情假意,与蓝逸群的唇枪舌战、针锋相对,都随着玻璃鞋的粉碎,跟着消失了。

  就像是午夜十二点的钟声,让她梦醒,梦碎。

  眼泪又不听话地掉了下来,让她觉得眼睛里好生刺痛,她揉着眼睛,在无声的房间里,自言自语起来。

  "哼!戴这个隐形眼镜,真的是不习惯……"想到隐形眼镜是为了程瀚所戴,季筱筑忍不住地破口大骂:"程瀚,你这个大混蛋!混蛋!混蛋!大混蛋!"

  程瀚真的是个大混蛋!

  欺骗她的感情,让她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到头来,原来只是一场空而已。

  她迅速地取下隐形眼镜,戴上自己的黑框眼镜,头发也扎起了一贯的马尾,恢复了以往的自己。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之间,轻轻地笑了,带着泪笑了。

  她终于可以解脱了,但是为什么却觉得心里好疼?

  心疼,不是因为程瀚的欺骗,他的欺骗让她认清了事实真相,他的侮辱让她庆幸自己当初没有一时鬼迷心窍而献上自己。为了程瀚,她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羞辱,极度的不满。

  她知道,心疼,来自于蓝逸群。

  只要想到童话水晶将会从此跟她绝缘,她就觉得好不舍好不甘,心里一阵阵地酸疼着,蓝逸群的一言一语出现在她的记忆中,童桦的童言童语似乎也是历历在目,她真的"解脱"了吗?

  不!

  她没有解脱,她陷入了另一个更大的漩涡里,那个漩涡,是真正的爱情。

  她爱上蓝逸群了!

  在她以为自己爱上程瀚的同时,她真正的心却早已经爱上蓝逸群。

  与他相处的一切是那样自然那样愉悦,纵然有时候有些争执与吵闹,却总是带着一种幸福与甜蜜。

  而她竟然以为要和程瀚那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恋爱,她被自己一时的迷失给蒙蔽了。

  "臭蓝逸群,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这个笨蛋!笨蛋!"季筱筑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他不愿意暂时包容一下她的情绪?

  为什么他要一下子就否定了她呢?

  为什么他要她再也不要去童话水晶了呢?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这就是她的本性啊!任性又无理取闹的本性,她的真意,只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心灵上的慰藉而已,为什么他一下子就把她三振出局了呢?

  她只是嫉妒,只是吃醋,只是不希望他的怀中所抱的是另一个女人嘛!

  "蓝逸群!笨蛋!笨蛋!笨蛋!"

  她又大声地骂起来,声音回荡在屋子里,敲击着她的心,让她的眼中不断地掉出泪来。

  原来这就是失恋吗?

  季筱筑深深地叹了口气,失恋的夜晚,让她感觉到伤心的竟然不是她的王子情人,而是那只熊……

        ☆         ☆        ☆

  蓝逸群一脸失魂地走回了重话水晶。

  店门已经被莉涟打开了,她正坐在里头看着杂志,一见到蓝逸群,马上堆起了满脸的笑容,迎上来。

  "逸群,你回来了。"

  说着,她那窈窕的身形立刻又靠了上来。"童桦已经回家了,他已经去睡了。"

  这一次,蓝逸群选择避开她,语气生疏地道:"你怎么会回来呢?"

  他忘不了,当初她离开时那决绝的神情,那一刻,带走了他对她所有的爱恋,带走了他对爱情的期待。

  是季筱筑闯进他的生活中,重新点燃他的生命。

  莉涟看着他,眼睛布满了可怜兮兮,仿佛这些年来她受到了许多委屈。

  "你知道,自从我离开你之后,我的生活起起落落,没有安定过。我现在想通了,这些年我觉得,还是你最好,所以我决定回来了。"她伸手想要拉他,却拉个空。

  "来不及了,莉涟!"他肯定地道。

  即使季筱筑不喜欢他,但是他对她的心已经无法收回了。

  莉涟深深地看着蓝逸群,很久很久之后,缓缓地开口:"是那个女子吗?"

  刚刚看蓝逸群与那个女孩子一起回来的神情,她已经隐约猜出一二,只是还是想赌一赌。

  事实证明,她赌输了。

  蓝逸群点头,丝毫不隐瞒:"是!"

  莉涟见他坚决的模样,看着他满脸胡子的模样,突然笑了,带着一抹苦涩。

  "算了!其实我只是最近比较失意一点,本来想回来看看你会不会还想着我,没想到你也有了新对象了。"

  她耸耸肩膀,本来她就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一向如此,对于无法挽回的感情,她也不会加以留恋。

  蓝逸群也苦笑起来。

  "我自己也没想到……"

  莉涟突然想起了蓝逸群回来时那落寞的神情,她眨眨眼:"我今天来这里是不是造成你们的冲突了?"

  她直截了当的话微微地刺痛了他,蓝逸群摇摇头,季筱筑的伤心不可能是因为他,一定是因为程瀚的关系,他早就应该看开的,不是吗?

  "我想可能不是,她晚上刚失恋,心情比较不好。"

  "是失恋吗?"

  莉涟轻轻地皱了下眉,想着那女子离去的样子,了然于心地笑起来。

  "我是女人,清楚得很。我很清楚可以看出她在吃我的醋,从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就看出来了。"

  眼前这个笨男人,经过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

  "吃醋?"

  蓝逸群不相信。

  "是啊!绝对是吃醋!"她绝对、肯定地说,谈了好些年恋爱游戏的她,怎么可能看不出那女孩单纯的神情。

  是吗?

  蓝逸群的心里一动,真的吗?她会为了他而吃醋,那是不是代表她有一点点喜欢他。在乎他呢?

  一念希望悄悄地燃起,却又在想起他与季筱筑的争吵话语又熄灭了。

  算了,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想要趁人之危的登徒子而已,她对他从来没有恋爱的期待,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莉涟看着他的变化,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须靠当事人去自己弄清楚的,她只是给着提醒:"看在我们曾经在一起的份上,我建议你可以去问问她身边的人,就可以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言尽于此,其它的,就靠蓝逸群自己的造化了。"既然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了,起码,你今天收留我一天,现在都晚了,我明天再继续流浪喽!"她抿嘴笑笑,打了个呵欠,一脸倦容。

  蓝逸群还在想着她的建议,一见到她打呵欠的样子,立刻道:"你累了?我房间让给你,我去跟童桦睡。"他转过身。"我带你过去。"

  "逸群!"

  莉涟跟着他,看着他高壮的背影,突然轻嚷了一声,然后语重心长地发出了长叹。

  "我觉得你真是个好男人,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不会放掉你。"

  她的话让蓝逸群身子一僵。"只可惜,很多事情不能重来了。"

  莉涟倒不这么认为。

  "不是不能重来,只是看看自己的努力而已吧!"她随着蓝逸群走到他的房间去,对他笑了笑。"之前是我负你,现在的我诚心祝福你。加油!"

  蓝逸群淡淡一笑。"早点休息吧!"他替她关上房间门,低低地喟息。

  很多事情不能重来,那他与季筱筑呢?

  还能够重来吗?就像是莉涟所说的,只是看看自己的努力而已?

  其实那些气话也不是他想说的,只是当时当下,两个人总是想着一些能够伤害对方的话语,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他也后悔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来呢?
作者: Alex_winter    時間: 2008-12-28 12:22 AM     標題: 第十二章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2-11 11:06 PM 編輯

"然后呢?你們現在都沒有聯絡了啊?"

  唯唯盯著恢復為原來模樣的季筱築,看著她削瘦的臉龐,有些不忍地問。

  "你是問誰啊?程瀚?還是……"

  程瀚這個名字,對她而言,好像是一陣一閃而逝的風而已,她甚至記不起對方的樣子。

  但是想到了藍逸群,她的心里還是隱隱作痛,不知道他是不是和他那個前妻兩個人,又在一起了。

  "廢話!我問的當然是你口口聲聲的那只熊啊!"

  唯唯白了她一眼,早在很久之前,她就曾經對筱築說過,說不定藍逸群是她的真命天子,當時她還言之鑿鑿地矢口否認,現在不是一樣為了那只所謂的熊黯然神傷,暗自憔悴。

  "那個笨蛋啊!算了,我們不要提他了。"她歎息,但是思緒卻是不聽話地想到了過去的一景一幕。

  不知道童話水晶現在怎么樣了?

  藍逸群笑的時候,大胡子是否仍然會微微地掀動著?

  童桦是不是還是喜歡玩著掌上型電動玩具,還一邊開心地大喝著?

  而那雙玻璃鞋的空位上,擺上的是什么樣的水晶玻璃飾品呢?

  是否又已經有另外一個女孩子,跟她遭受了一樣的際遇,而到童話水晶里頭去打工呢?

  許許多多的畫面,一樣一樣地回到她的腦海,就算嘴上不提,她的心里卻還是不停地回想著。

  "你真的不想提嗎?但是你的表情好像不是這么說的喔!"唯唯眯著眼睛看著她。"你很氣他啊?"

  "氣他?"說氣他不如說是氣自己,她弄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這樣歇斯底里,在他的面前表現出最不好的一面,現在的她,是沒有臉回去見藍逸群,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態度去面對他。

  "是啊!你氣他為什么都沒有向你表示過,氣他為什么還有個前妻,氣他為什么還不來找你,對吧?"

  唯唯一語道破心中事,讓季筱築紅透了臉。

  她別過眼去。"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反正他都已經要我不要回去了,我當然也不能回去。"

  "你都不想回去看一看嗎?畢竟在那里待這么久了。"

  "不想。"季筱築硬著嘴說,但是心里卻不這么想。

  "真的嗎?筱築啊!不要自欺欺人。"

  季筱築垂下眼簾,她也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但不這樣又該如何,藍逸群都已經要她不要再去童話水晶打工了,他已經要跟自己脫離這一層關系了,自己又能夠怎么樣呢?

  "不然我現在能怎么樣?你告訴我啊!"她瞪著唯唯那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難不成我還要偷偷回去嗎?那不是被他看扁了!"

  "不是要我來告訴你要怎么樣,是要讓你的心告訴你。"唯唯微微地一笑。

  讓心來告訴她,但是問題是她現在是心亂如麻,怎么告訴她呢?

  "筱築,有人要找你耶!"樓下辦公室的一個小妹突然探個頭進她的辦公室,對季筱築眨眨眼睛。

  唯唯聞言眼睛一亮,對著季筱築使眼色。"嘿!不會就是那只熊吧?"她小小聲地對季筱築道。

  季筱築也是心里一震,期待著那個高大身影出現,不過下一秒钟,仍然沒有看到來者是誰,她詢問著門口的小妹:"誰找我啊?沒人啊?"

  小妹指著她櫃台前:"在你櫃台前,一個小弟弟。"

  季筱築站起身子,看到小個子的童桦,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她,細細的童音輕輕地叫嚷:

  "阿姨……"

  "你怎么來的?"季筱築看著童桦,狐疑地問。 "小雅媽媽也在這里上班,我請她帶我來的啦。"

  他那細細軟軟的聲音,讓唯唯的骨頭聽得都酥了,她繞過櫃台,蹲下身子與童桦平高。"你就是童桦了,對不對?天啊!你好可愛喔!"

  童桦有些不好意思地退了幾步,繞到季筱築旁邊,抬頭看著季筱築。"笨阿姨,你回來好不好?"

  唯唯也在一旁吹邊鼓,看到童桦,立刻就收買她了。

  "筱築,連這么可愛的小童桦都來找你了,我看你還是回去好了,你的債務不是還沒有清完嗎?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

  說到這里,季筱築不自覺地動氣。"不是我要一走了之的,是那個藍逸群要我不要回去的,你以為我喜歡啊!"她低頭看著童桦,口氣放軟:"童桦,是舅舅要你來的,還是你自己來的?"

  童桦嘟著嘴巴,看起來一副要哭的樣子。"是我自己來的啦!我好想阿姨唷!舅舅現在都不理我了,我好可憐喔!"

  "天啊!怎么可以這樣呢?"唯唯大驚小怪地輕嚷。"筱築,回去啦!你也看在這個小娃娃的份上,回去一趟再說嘛!"

  "我不是小娃娃啦!"童桦出聲抗議。"我已經一年級了耶!"

  "哇!一年級還這么可愛,真是討人喜歡。"唯唯看著童桦,欣賞地笑著。

  "唯唯,你先不要吵啦!我先問問童桦一些事。"季筱築瞥了唯唯一下,望向童桦:"什么叫作舅舅不理你了?怎么回事?你舅媽不是回來了嗎?"

  "沒有啊!舅媽才來住一天就走了。"童桦搖頭,然后眼睛里充滿了水汪汪的淚珠兒。"阿姨,我告訴你喔!舅舅現在每天都在工作室里面做東西,而且都會對我生氣。以前他都不會對我生氣喔!以前他還會常常對我笑喔!可是現在都不會了說。他現在都是一臉很凶很凶的樣子,又一副很忙很忙的樣子,害我每天都要到俊康家去寫功課。"他上前去抱住季筱築的腰。"阿姨,舅舅真的很想你!你快點回來啦!"

  童桦的話讓季筱築的心里猛跳了下,藍逸群會想她?會嗎?會嗎?

  "你啊!別為了讓我回去,就故意說這些話,我不會相信的。"

  "阿姨,相信我啦!"童桦無辜的眼睛望著她,突然之間有點害羞:"舅舅就跟我一樣,我有點喜歡我們班那個小雅,可是我不好意思說,而且她都會凶我,所以我一定要贏她,她才會覺得我很棒啊!"說著,他又立刻轉移了話題:"而且啊!還有一次喔!有一個帥帥的叔叔到店里來買東西,就是放在外面的那一雙鞋子,舅舅一聽說是要送給阿姨的,都沒有收那個帥帥叔叔的錢哩!"

  他的話讓一邊的唯唯直睜大眼睛,口中直嚷嚷:"筱築啊!既然這樣的話,你還是回去看看嘛!不一定要待著啊!回去一趟也好,如果不好意思的話,就假裝買個東西嘛!說不定,你的那只熊在等你耶!"

  "真的……在等我嗎?"

  季筱築低頭看著童桦,偏頭看著唯唯,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藍逸群,心思飄到了童話水晶……

        ☆         ☆        ☆

  季筱築被童桦與唯唯你來我往的一言一語中,給深深地敲動了心。

  雖然那天童桦來的時候,她口頭上沒有答應童桦要回去童話水晶看看,但是私底下她還是偷偷地在下班之后,騎著機車往一貫的方向騎去,停在那條熟悉巷道的巷口處。

  那是一種近鄉情怯的心情。

  幾天沒有回到童話水晶,她的心里怦怦地跳著,每踏一步,那種興奮與緊張的心情就更加深一分。想到了那只熊,想到了藍逸群,那種心情是與程瀚在一起時無法比較的。

  與程瀚在一起,她無法呼吸,喘不過氣,她盡力地隱藏自己一切的缺點,不敢露出一點點缺陷,相信著這就是所謂的愛情,享受著這種自我催眠的戀愛感覺。

  但是一切夢醒之后,她卻不覺得遺憾,不覺得失落,只是覺得自尊心狠狠地被傷害了,像是一把利刃插在自尊上頭。

  而與藍逸群在一起,她從木掩飾過自己的面貌。

  她大哭大笑,吃東西穿衣服一點也不淑女,說話行為與舉止很粗魯,在他面前,她是原來的自己,原來的季筱築。

  走到童話水晶對面,季筱築遲遲不敢進去店里。

  她稍微地看了下里頭的情形,發現櫥窗上原本放置玻璃鞋的地方,又被另一雙玻璃鞋取代,遠遠的,一樣是奪目的光彩。

  而藍逸群,正坐在櫃台前,一臉無奈的表情,他那大胡子似乎沒有好好整理,讓她看起來竟覺得有幾分心疼不忍。

  看到他,強烈的思念讓季筱築好想進去,不管他對她是否也有同樣的感情,她都決定不管了。

  季筱築提起步,她正決定要舉步走上前去,一個穿著寬松襯衫與牛仔褲的女孩從她眼前走過,直接地轉了彎進入了童話水晶中,這讓季筱築停下了步伐。

  藍逸群站起身子,看到那個女孩時,大胡子微微地掀動了下,那種表情她很熟悉,是在笑。

  他見了女孩進來,馬上跳出櫃台,立刻拿下了櫥窗上的玻璃鞋,交給那名女孩子,嘴中不知道說些什么,看起來口沫橫飛的模樣,光彩異常。

  這情景讓季筱築突然覺得胃里不停地冒出酸液,讓她極度不舒服。

  什么嘛?

  才走了一個什么莉漣的,現在又來一個女孩子?

  原來,在她沒有來這里的時候,藍逸群已經找到其他人代替她了,這里根本不需要她,童桦所說的,果真是童話。

  她轉過身去,毅然決然地離開現場。

  她不應該相信童桦的話,也覺得后悔來這一趟。

        ☆         ☆        ☆

  暗黑無際的宇宙蒼穹下,廣大無邊的青青草地上,站著一個纖細的人影,認真地仰著頭,端詳著夜空中的星辰。

  沉沉的黑幕下,她苦苦地、淡淡地笑了。

  總算還是拋下了塵世的喧囂。

  她向學校請了假,將所有的年假都用完,一個人來到了這個農場,借著看到這樣炫麗閃爍的星星,來沉澱一下自己心靈翻湧的思緒。

  但是為什么,一抬頭仍然是看到那只熊的臉,他那微微掀動的大胡子,好像浮現在夜空上,而那些顆顆閃耀的星辰,就像是他嘲弄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這讓季筱築更覺得動怒。

  "臭藍逸群,笨藍逸群,我討厭死你了!臭胡子,死胡子,可惡的大胡子!"

  季筱築生氣地低咒著,反正現在不是假期,來這里度假的人少之又少,她倒是可以好好地宣洩一下。

  上次來是跟藍逸群與童桦一起,這一次剩下她孤家寡人一個,真的有種孤獨與寂寞的感覺占據著她,讓她忍不住又對著藍逸群詛咒起來。

  "臭藍逸群,什么嘛!明明是個大胡子,怎么身邊女人這么多?來了一個又一個,臭胡子,死胡子,可惡的大胡子!"

  一個低低的笑聲從她身后響起,心情不好的季筱築知道肯定有人聽到她的話,在嘲笑她,這種認知讓她更為氣憤,嘲弄的笑聲像極了她討厭的那個家伙。

  她決定不搭理身后的人,徑自地往前走,后頭的人突然開口:

  "唉!城市里真是充滿光害,一顆星星都沒有。不過這里卻是有很多星星,簡直是多得嚇人。"

  聲音的熟悉讓季筱築不敢相信,她緩緩地轉過頭,然后不可置信地瞠目結舌。

  "你、你………你是誰啊?"

  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形,一身熟悉的打扮,但是那張臉,卻是干干淨淨,看起來十分陽光的一張臉。

  那人有著高高的額頭、深深的眼瞳、挺挺的鼻梁以及寬寬的嘴唇,斯文氣息當中帶著陽光男孩的味道,一時之間,她竟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

  那人看著她的反應,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下巴,輕輕地皺了下眉頭。"你認不出我了嗎?有變這么多?"

  他的聲音讓季筱築更是確定來者何人,但她還是不相信地指著他:

  "你是藍……藍逸群嗎?"這就是她一向認為的熊霸天嗎?沒想到他的胡子一剃完之后,看起來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他一笑,笑容一如往常,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容那樣耀眼燦爛。"是的!我就是如假包換的藍逸群,口吃妹。"

  聽了他那嘲弄的話,季筱築立刻相信就是他本人沒錯,她反駁:"什么口吃妹?你才是口吃咧!你干嘛把胡子剃掉啊?"

  他愣了一下,突然好像有些腼腆。"你不是說過你討厭大胡子,這樣不好嗎?"

  "我是說過,不過我有叫你剃掉嗎?"這樣看他,還是有些不習慣的感覺。不過最讓她氣嘔的是,大胡子的他已經有人喜歡了,已經一堆女人了,現在刺掉胡子的他看起來又干淨又舒服,肯定會惹來更多麻煩。

  "不過,我看你都已經看傻了,我很帥吧!"他洋洋得意起來。

  "啐!無聊!"季筱築白他一眼,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等一下!"他一跨步,拉住了她的手。"你為什么要生氣?"

  "你管我,我就是無理取鬧,愛生氣,你不是都已經見識過了嗎?"上次他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還要她不要再回到童話水晶去了呢!

  "我問你,你為什么一個人要到這里?你不是說沒有人陪不來嗎?"

  "你管我,我喜歡一個人來這里不行嗎?"因為反正他也有人陪了,也不會再陪她來了,她只好自己來啦!

  "我聽童桦說他去找你,為什么你沒有跟他一起回來?"

  "你管我,我就不想回去不行嗎?"誰說她不想回去,她明明已經回去過了,只是他又不在意。

  "童桦說他有看到你的機車停在巷口,你有回來過,對不對?"

  "你管我,我……"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堵住。

  "我就是愛管你!"藍逸群一把拉住季筱築,她立刻跌到了他的懷中。"我就是高興管你,我就是喜歡管你,你管我!"

  季筱築聽到他的胸口也是劇烈地、拼命地跳動著,她突然覺得一陣好笑,但是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充了淚,一股委屈。

  "你不是已經找別的女生了嗎?還來找我做什么?"她抗議著。"你不是有什么莉漣了嗎?干嘛還來招惹我?"

  "莉漣她第二天就走了,我說我有一個好喜歡的女孩子,再也不可能接受她了。"藍逸群認真地解釋,然后露出一臉困惑:"還有你說什么女生啊?我找誰了呢?"

  "你還狡辯!我那天明明就有看到一個女生去童話水晶,你還拿玻璃鞋給她……"季筱築推開他,義憤填膺。

  藍逸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地笑了,眼睛不懷好意。"呵呵!我知道了,你吃醋,對不對?"

  被說中了心事,季筱築惱羞成怒,轉身要走。"你神經病啦!我懶得理你了。"

  不過藍逸群更快一步,他迅速地從她身后摟住了她的腰,緊得讓她無法掙脫。

  "你可以跟我吵架,跟我斗嘴,就是不可以不理我。"他摟著她的右手上提著一只袋子。"這個,你拿去看看。"

  季筱築依言地從袋子取出了一個盒子,那紙盒讓她如此熟悉,果然一打開,就是她最喜愛的玻璃鞋,而這一雙跟上次的那一雙,造型上明顯有所不同,上次那一雙造型華美炫麗,這一雙卻是樸素高雅。

  "你說的那個女孩是鞋店的女兒,我看她的腳跟你的尺寸差不多,便請她來當我這雙鞋子的模特兒,我希望可以打造一雙你真正能夠穿的鞋子,而不是上次那一種,純粹只有裝飾用途,中看不中用。"

  季筱築仔細地看著手中的玻璃鞋,不僅僅線條比較柔和細致,看起來符合人體工學,連鞋里頭還鋪著透明的軟墊,讓人穿起來可以比較舒適一點。

  "其實我很后悔跟你吵架,也后悔要你不要再回來的氣話,所以我這幾天就拼命趕工,想做出一雙完美的玻璃鞋送給你,代表我的歉意與……"籃逸群頓了下,握住她的手。"我的愛意。"

  季筱築接過玻璃鞋,她終于可以明白為何童桦說他總是待在工作室中。他是一名水晶玻璃藝術家,而不是鞋匠,但他卻為了她的玻璃鞋,這樣悉心打造。

  心里的感動與滿足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她手里捧著這一雙玻璃鞋,仿佛真的看到了幸福的魔法。

  "我記得你說過,擁有你所做的玻璃鞋的女孩,都會幸福是嗎?"

  "是!每當我在燒制水晶玻璃的時候,我都會抱著這種祝福的心情,所以能夠擁有這些心情的人,一定都會幸福的。"他重復著之前曾經說過的話,伸手將她抱得更緊。"不過,你不同。你的幸福不是來自于玻璃鞋,是來自于燒制玻璃鞋的人。"

  "你這么大言不慚?這么有自信?"季筱築白他一眼。

  "你不信嗎?我們來試試看吧!"藍逸群笑著,臉頰上一對酒窩跳動,看起來相當好看。

  "試就試,誰怕誰啊?"驚覺到自己已經要用自己未來的幸福作為賭注,季筱築連忙住口。

  他將她轉過身,她羞怯地抬起頭,兩人眼神相會,深情款款。突然,他們竟然同一時間噗地笑出來,浪漫的感覺根本無法在他們兩個周圍駐足。

  "不行!我現在看到你,還是會想要跟你吵架耶!"季筱築笑著搖手。藍逸群深深地望著她。"行啊!我們就吵一輩子吧!"

  "一輩子……"這樣的誓言,讓她聽起來覺得很甜很甜,季筱築的唇畔掛著笑意。"對了!是誰告訴你我來這里的啊?"

  "童桦跟我說的啊!""童桦?不會吧!他怎么會知道?"

  "我和童桦一起到學校去找你,知道你請假了,而你那個好朋友盯上了童桦,為了收買他,什么情報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們了。"藍逸群又低低地加上一句:"原來,你也暗戀我滿久了。"

  他的話讓季筱築尴尬地臉紅,她瞪大眼睛,氣憤不已:"什么嘛?我居然被出賣了?可惡!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唯唯。"

  "不用回去再教訓啦!"藍逸群的眼睛閃閃的,好像有什么消息。"為什么?難道要放她一馬?"

  "不是的,"他指著一旁的小木屋。"她跟童桦現在正在小木屋里頭呢!"

  "呃?小木屋?不會吧?"她愣了下,轉到一邊,果然看到唯唯和童桦正鬼鬼祟祟地偷窺著他們。"天啊!他們居然在看我們,還在笑?臭藍逸群,你怎么剛剛沒說啊?"

  "你又沒有問,我也來不及說啊!"

  "真是臭胡子,你給我站住!"

  "不行,我哪這么笨,還站住啊!還有,我沒有胡子了。"

  "一樣是臭胡子,我警告你,回去之后繼續留胡子,知道嗎?"不然看他那樣子,肯定招惹不少桃花,這樣可不行!

  "哈哈!來抓我啊!"

  "我總有一天會逮到你的!臭胡子,站住!"

  無盡蒼穹底,男男女女千千萬,就如同天空中無盡的星辰一般,閃耀燦爛的星光下,他們追逐爭吵著,這是一種屬于他們的羅曼蒂克。

  誰規定灰姑娘一定要變成公主,即使是灰姑娘,也可以很幸福的!玻璃鞋的魔法,可以在每個平凡女孩身上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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